喜唐 第71节
裴茹想了想:“应该不会,那时候你都是大姑娘了,不会有人再打你了!”
小七不懂什么是大姑娘,她憧憬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是大姑娘啊!”
红泥突然冲了进来,她兴奋道:“小娘子,外面下雪了!”
裴茹欣喜的推开窗户,看着朵朵雪花从铅云里飞落,她紧紧地把刚做好的大氅抱在怀里,心里喃喃道:“刚做好就下雪了,这也太巧了!”
第47章 故人来
下雪了就有翘班的借口了,虽然衙门里也有火炉子,但是颜白执拗地觉着下雪了就该呆在家里,烤着火,闻着红薯的香气。
可惜这时候红薯应该在美洲,这个愿望实现不了!
小七哪里都去不了,因为昨儿半夜她干嚎着牙疼,所以今儿直接被禁足了,大肥也遭连累,他昨儿才买的糖吃了没几个就全部被没收了,糖是大嫂嫂收的,也是她藏的,就在米缸的最深处。
院子里雪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
颜白听着小七带着哭腔的读书声很是开心,和颜白一样开心的还有朱丁。
朱丁是泾阳伤患营的一名伤兵,八月打突厥是他最后一战,也是人生的最后一战。
因为腿瘸了,年纪大了,之后就再也上不了战场了,拿着战场策勋的赏赐三亩好田外加一头骡子钱财若干这就是他府兵十三年所能获得的全部。
原有的二亩地,加上赏赐的三亩田,他一个人足足有五亩田地,家里还有骡子,在所有人看来这确实是殷实之家,可惜他的腿坏了,又没有妻儿老小,雇人实在划不来,赚再多钱有再多粮食又能给谁呢?
这五亩田地只能看着,看着他长草,看着荒芜。
当听说颜校尉成了县男,有了爵位,还有了封地,正在找原先伤患营的兄弟去封地种田落户,真的在实现当初你走后妻女幼小请交给我来照看的诺言。
朱丁想都没想就拿着自己的这五亩田地跟一个远方的族兄做了一个交换,朱丁把五亩田给他,他过继给朱丁一个儿子。
一次简单的交换双方都觉得自己很赚。
原先泾阳伤患营所有愿意来的兄弟又集合在了一起,他们在黄牙的安排下已经去了仙游县,到了之后推举朱丁代表大家来给颜白说一声,考虑到这是大伙第一次拜会主家,每个人都买了一个鸡子。
每一个鸡蛋,就代表着一家。
凑齐了两小筐子鸡蛋,朱丁抱着娃,挑着担子走了半宿的路,城门开的时候进城来到了颜家。
再次看到老熟人,看着他怀里只会啃手指头的小娃,看着他身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看到那两筐子完好的鸡蛋,颜白再也忍不住,站在雪地里扭过脸忍不住哭出声来,朱丁站在门口嘿嘿地傻笑,眼泪也跟着往下淌。
这是自己的故人。
朱丁来之前应该是有人教过了,知道颜家老祖宗还健在,他拜会完颜白后就匆匆地去给老祖宗磕头问安,颜白趁着这个空档把大嫂才藏到米缸里面的糖给挖了出来,一股脑交给了朱丁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妇人和孩子被伽罗初一领走,走了半夜的路需要休息,也需要好好洗漱一下,朱丁这边和颜白坐在火炉边,温着酒,两个人有着说不完的话。
“今儿你抱的孩子?”
朱丁喝了一口酒,脸红红的,闻言开心道:“拿着五亩地跟族里的堂兄交换他过继给我的,他有七个儿子,养活也很困难。
听说我有这个意思就立刻同意了,本想还捎带个女儿的,我一看是个月子娃,怕养不活,没敢要!”
颜白闻言也替老朱开心,当初在泾阳老朱做梦都念叨他想有个儿子,如今愿望实现,虽然是过继来的,从仙游这么远他都抱着来,可见老朱把这个孩子疼到骨子里去了。
“那个女人呢?买的?”
老朱闻言更是开心,闻言回道:“校尉,这是我来时在路上捡的,可怜的呦,突厥人来了躲到山里去了,突厥人走了她还不知道,要不是天冷了,山里的虎豹豺狼开始找食儿吃,我这模样哪会有女人愿意跟着?”
“黄花大闺女?”
老朱摇摇头:“哪能呢,成过亲,当家的是个木匠,被突厥人抓走了,孩子也杀了,就她躲到山里活了下来!”
说罢他看着颜白,低声道:“校尉,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老朱一张嘴,颜白就知道他要说啥,笑道:“娃的户籍是吧!”
“嗯,就是娃的户籍!过继来的没个户,今儿来时候还被门楼子的守卫盘问了,生怕我是拍花子的,好在校尉您的名气大,听说我是你的人,他们就找了人送来了,见到你和我熟,问都没问就走了!”
颜白点了点:“这个你放心,到时候直接落到仙游,日后要爱读书了,当然得有个好身份,可不敢像你大字不认识一个!
对了,那啥要不要一起办了,我来当媒人,媒妁之言还是要的,无媒不婚你该是懂得,可别日后落人口实,说得难听。”
老朱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校尉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这女人心里还有挂念,等去了仙游我把东西收拾利落再陪她去她村子找找,看看还有人活着没,都是可怜人。”
说着他挠了挠头:“虽然我老朱做梦都想要个女人,但是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要一个心在我身上的女人会踏实一些,今后过日子会舒坦些,免得总有那些疙疙瘩瘩让人心里不舒服。”
颜白竖起大拇指,老朱嘿嘿一笑,两人端起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颜白拿起酒坛子又给老朱倒了一碗,蹲在椅子上,好奇道:“仙游那边咋样,说说!”
“背靠南山,水流还多,景色咱就不说了,隋帝能在那儿建行宫绝对美,土地也美得很,都说拽一把都能握出油来!”说着他看了一眼颜白:“也有不好的,说是三百户,我们去了加一起还没三百户呢,好多土地慢慢地都被山林吃了。
山里的野猪也太多了,野黄羊也多,趁着人睡着摸到屋里来了也没有人知道,好好的一缸子醋布被这一群羊给吃了丁点不剩,气得陈皮子险些要点火烧山,抓都抓不完,一个个都成精了!”
颜白点了点头:“明儿我去河间王家拜会一下,看看能不能搞几把强弓,到时候你带回去,多杀几个,把肉控水风干,拿到东市卖还能赚不少钱,皮子记得也留着,也有人要呢!”
老朱喜不自胜的点点头:“这个好,人我们都杀得了,有了家伙事儿杀几头猪还不是轻而易举。”
“明日下午我从衙门回来,咱们一起去东市,骡马得买一些,虽然我现在走不开,但是我这个不成器的还是得出力,我再给你弄点钱,咱们营的兄弟每人都分点,该买的就买,别心疼钱,只要人舒服,做起事儿才有劲儿……”
第48章 借钱
和故人喝酒会觉得很舒服,说话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去考虑用词,也不用在乎该用什么态度去喝酒。
毫无疑问颜白这次又喝多了,老朱也喝多了。
晚上颜白醒来的时候老朱还在呼呼大睡,想想也是,从远处走到仙游,然后又马不停蹄地从仙游走到长安,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说不定还是饿着肚子,这一路真的全靠着双腿和毅力。
给伽罗说了一声,她张罗了一大锅排骨和炖鸡,小火一直炖着,等老朱醒来后可以再吃点。
晚上的时候颜善回来了,这几日他很劳累,眼看着所有人都来万年县买东西,大家手里的钱都流到了万年县,然后商量着有钱来万年县买房,他心里是难受得吃啥都觉得没有味道。
原先觉得当个主薄挺好的,活儿也不重,混混日子,想想也挺美,可家里的小叔子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几个大动作让所有万年县的人都念着他的好,对比之下自己就像一个笑话,更难受的是原先长安县令还想着比一比。
如今也不提了,以前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看来他是打算混日子了,等任期满了换个地方继续混,这样的人认命了,指望他也指望不上了。
所以颜善觉得如果自己真想干一件有意义的大事儿,长安县的县令和众官吏就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他们不动,颜善就成了一个人,县衙里面的人他动不了。
“听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把长安县县令干掉,然后自己去当县令?就算你能成,如果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一个五品的县令是搬不倒的,我觉得反正不能着急,不过你要做的话我支持你。”
颜善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我要是陛下钦点的就好了,我要是也从左武卫出来的就好了,最起码陛下支持我,兵部我也能靠得上。
很可惜我这就是一个靠着长辈蒙荫,因父祖有功才有了一个做官的权利!”
颜白听颜善这么一说,不由得来了精神:“这么说你已经开始动手了?”
颜善睁开眼瞥了眼颜白,自顾自说道:“自古财帛动人心,我给他们带来的炉子生意,多少份额万年县最清楚,嘿嘿,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往里伸手了!”
颜白竖起大拇指:“够狠啊!”
“还不是小叔你逼得!”
“对了,你有钱不?”
颜善突然兴奋地坐起来:“听说小叔你给屋里每个人都发了钱,是不是也给我留着,我都要穷死了,快快,打算给我多少,说一说,让我开心一下!”
颜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问你借点钱!”
“啥,你问我借钱?”
昨日还在感叹一下子成了有钱人,这个念头还没从脑子落下,颜白一下子又变成原先过日子需要嫂嫂给钱的旧时模样,东市果然是吞金兽,有再多钱进去也会一贫如洗的出来,而颜白仅仅是买了几头驴子而已。
俗话说:张嘴借钱比吃屎都难,颜白觉得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就算真的要吃了,那也得笑着大口地去吃。
东市令署里,李晦看着颜白嘴巴久久没有合拢上:“多少,一百万钱?你问我借一百万钱?”
“嗯!但可能花不了这么多,我估摸着有三十万钱就差不多,但我说这么多不是以防多问你借一次么!”
“你要买什么?”
颜白屈指盘算道:“第一,我还需要驴子七八头,最好是母的,如果肚子里有带崽的就更好了;第二,我还需要过冬的衣物,按照三百人的规格,最好每人一套;第三,锄头铁锨,犁头也得按照三百户的标准来!”
李晦松了口气:“给你封地的百姓准备的?”
颜白点了点头:“是啊,都是泾阳伤兵营的一众老兵,前不久到了仙游,现在一群人屋舍都没有,都还住在破损的那个仙游宫内,你说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怎么能坐得住,没法子只有先借钱,让大家把这个冬天过去再说。”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多,但是我能借你十万钱,提前说好,这个钱不着急,你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颜白上前就给了李晦一个大大的拥抱,本以为李晦会很激动,结果他被颜白这个过分热情的动作吓得脸色苍白。
颜白讪讪道:“别误会,我就是开心而已,还有,我喜欢的是女人,就算这辈子有可能喜欢男人,但是对钓鱼佬不喜欢!”
借钱就得面皮厚,因为是你求人,所以态度要端正要陈恳,所以,颜白想着法子去各府打秋风,瞅着得当的时机然后再可怜巴巴地说出借钱二字,其实能借钱的就那么几家,不熟的颜白也不敢去借。
虽然只要开口了他们肯定会借,但是那个滋味绝对很不好受,问程府借了十万钱,问尉迟借了十万钱,大师兄温大雅那儿也去了,直接给了五万,就借了这么几家子,当三车铜钱变成了十车货物。
于是,当晚长安城就有流言出来了,说什么颜白又在败家,毁了颜家的‘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室’的祖训。
唐朝的文人很会骂人,因为他知道你的脊梁骨在哪里,下手专门往你脊梁骨打,恨不得一下子打断,就算他知道这些东西是空穴来风,他们也乐此不疲,打不到你就恶心你,其实说到底没那么的仇那么多的怨。
只不过是东市火了,生意赚钱了,他们想在里面开铺子又不想给钱给闹的,嘴上标榜自诩清贵,剥开外皮就不对劲了,里面都是钱,现在国无战事,他们的心思都在给自己家捞钱上。
“其实就是这么大点的事儿,个个贪婪,信不信,只要我今儿点头把那几个铺子给让出去,明日长安城街头就没有那么的闲言碎语了!”
跟颜善说话就没有必要隐瞒事情的真相,这是一家人,颜善闻言点了点头:“这很好查,逮住一个用刑,顺藤摸瓜就行,读书识字的人不多,就这么大块地方,很快就能找到!”
“找到了又如何?他们会承认?”
“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颜白摇摇头:“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比我懂得如何骂人?算了,这哪能算了!”
“老爷子算了吧,我想小白他也是不好意思来府上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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