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唐 第47节
颜白没想着蒸酒是那么的难,也没有想到冷却是那么的难,更没想到用最简单的液态蒸馏法它还会跑气儿,要不是几个大嫂看颜白忙活的稀奇跑过来帮忙,这一次酒的提纯就以失败而告终了。
剩下就是一个熬时间的活儿,耗的时间比较久,要有耐心,大肥很喜欢,他明白了流程后一个人忙来忙去。
一直忙活到大半夜。
看着献宝似的颜白。
老爷子在一旁气的胡须都在哆嗦,酒是粮食造的,那么些坛子酒最后就变成了那么一小坛子,老人家心里当然不舒服,他是挨过饿的人,这一辈子最看不得家里子孙浪费,气呼呼地让大肥推着他离开。
颜白看着生气的老爷子心里极为的忐忑。
站在院子里看着手里的坛子,颜白偷偷地闻了闻,因为不怎么爱喝酒也不知道这酒到底怎么样,沾着舔了一下,感觉还是很不错。
原本想来一次表演,结果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把老爷子惹毛了。
这个结果真是难以接受。
安仁坊南宁州都督党仁弘看着歌姬卖力的舒展着舞姿 ,又看着身边喝闷酒的王礼部郎中,举起了酒杯:“既然没讨到便宜,我看就算了,你也尽力了,就算燕郡王问起,你也还了恩情,来,喝酒喝酒。”
王郎中叹了口气:“仁弘,此子雷厉风行,我今年五十有八,再有两年就可衣锦还乡,哪曾想会给后辈招了祸患啊!”
党仁弘劝道:“既然是燕郡王的安排,那就把这事儿好好的给郡王说一说,他找你用的手段,你遭了鱼池之灾,好好说,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你也不用自己在这里吓自己,来来,喝酒喝酒,不喝过几日再找我可就喝不着了。”
王郎中苦笑:“也只有此法了,可……”他想了想罗艺,又叹了口气:“来来,喝酒喝酒,喝完这顿酒,我也要离开了,那小子敢在朝堂咆哮而丝毫无损,这次大封赏又封为开国县男,可偏偏宫中发往礼部旨意里更是没说清楚个一二来。
本想找上官探探口风,可上官却三缄其口,我算看出来了,不管这小子有没有大功劳,可却深在帝心,想我五十五岁才一个五品清贵礼部郎,人家十六岁就实权七品县令,我行事荒唐,留下祸端。
这颜李两家我都不愿招惹了,我还是远远的避开吧!”
说罢,给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独自喝闷酒的老友,党仁弘叹了口气:“这么个喝法伤身呐!”
天才亮,大肥告诉颜白门外有人求见,推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位内侍,内侍看见正主来了,直接说道:“颜县男,皇后殿下请你今日要到宫里去一趟!”
颜白不着痕迹的把一枚金豆子塞到内侍手里,笑道:“内侍可知所为何事?”
内侍搓了搓手里的金豆子,双手捧着还回:“颜县男实在太客气,小的只是一个跑腿传话的,这事儿小的还真的不知,这金豆子还请您收回!”
颜白笑着摆摆手:“这是我成为县男的喜钱,不是贿赂,辛苦传话,安心地拿去花吧!”
内侍感激的朝着颜白行礼,话已待到,他躬身告退。
想到又要去宫里,颜白觉得定是昨日礼部官员那事儿,本想今日带着大肥去曲江池看看的,看来又得往后拖了,穿戴好县男的专属衣服这是必须的,不穿官服去见长孙皇后纯属找事儿,她对礼的要求是极为严格的。
穿戴好,又墨迹了一会儿,颜白这才上马朝着宫里走,不得不说从五品的官服颜色就是比绿色的好,最起码心里不膈应了,就是这衣服不合身,有些宽肥,有些大,穿上去像个戏袍。
最不好的是不能改。
想当初问大嫂能不能把官服裁剪得合身些的时候,正在纳鞋底的大嫂拿着鞋板就冲了出来,劈头盖脸就一顿骂:“来来,看我不扎死你这个碎怂!这话是你能说吗?这么多人不敢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提这一茬?”
颜白被打得抱头鼠窜。
大嫂就是这样,在外人眼里知书达理持家有方,永远都是温文儒雅的,在家里就是另一个模样,一句滚蛋能镇住所有人。
连九尾这样的猛兽看到大嫂都会夹着尾巴静悄悄地离开,然后悄悄地爬上房梁,找个隐蔽的地方,偷偷地打量大嫂什么时候离开。
大嫂离开它才出来,大嫂不走,它怎么都不露头。
当颜白骑马来到宫门,又碰到了当值的史仁基,当看到颜白下马,一向冷言冷语的他愣了好久,围着颜白打量了好一阵子他竖起大拇指:“小白,沐猴而冠,衣冠禽兽啊,糟蹋了,真是糟蹋了。”
颜白咬了咬牙:“闭上你的狗嘴,好好看门,明日去宝宝家再和你细谈。”
史仁基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啊!都是读书人,咱们以文会……”他突然打了个哆嗦:“算了,文我也不行!对了,李蚂蚁估计去不了了!”
“咋了?”
“听说被打得下不了床!”
“为啥?”
“他说他的小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被他阿耶按在祠堂暴打……”
颜白叹息一声,心里为李崇义默哀,为好友情路如此波折而感到悲哀,同时也深表遗憾,这位爷真是猛人啊,这么好的一篇文,你赠给一歌姬,老爷子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
等等……
小莲?
昨儿李崇义不会当晚就去献殷勤了吧!
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在颜白心里蔓延,左眼皮也在跳,早跳喜,右跳财,晌午跳了有祸害,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晌午,颜白深吸一口气,喃喃道:“都是迷信,吓不到我的,阿弥陀佛,三清在上,阿门……”
穿过宫内光明门,直走到达太福殿,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只有三两个宫女,四五个内侍在忙碌地清扫着落叶,只有在宫门前有几个持刀守卫的宫卫,看着这些人指节上的厚茧,还有虎口处一道道细细的疤痕,颜白明确断定这些人个个都是杀才。
就算放到军中,那也是以一打十的猛人。
看到颜白,一内侍走来,淡淡道:“颜县男是吧,皇后娘娘正在跟卫王说话,估摸着还得等一会儿,您先在这儿等一会!”
“好!”
第8章 左眼皮跳跳
见到长孙皇后的时候是在殿后花园的亭子里,她正在给李泰在说些什么,旁边站着一个宫女,宫女正在研墨。
花园的花都败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些造型怪异的花木却是生长茂盛,很多树都是颜白不认识的,自然也叫不出名字,可看着那别致的造型,苔藓依附着的虬然枝干,颜白觉得这样的一棵树能卖不少钱。
看着皇后朝他招招手,颜白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行臣子礼。
长孙皇后抬起头看了颜白一眼,轻声道:“坐吧,私下里没有那么多礼,也别在我面前装乖巧了,好好的一篇功德大白文都敢落在我头上,世人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这你都不怕,还怕见我?”
颜白赶紧道:“皇后殿下,您是一国之母,世人尊敬您还来不及,怎敢编排你呢?当日我也在场,那些大臣见了都朝着石碑行礼呢,他们可是真心实意的。”
长孙皇后闻言笑道:“嘴巴就是会说,比你的几个不爱说话的兄长强一些,既然今儿我唤你来,也是有事找你,来来,看看这个,这是你写的?”
她说完,宫女就把一张白绢轻轻地放到颜白眼前,颜白定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昨儿才说给李崇义说的爱莲说,今儿都传到了宫里了?
颜白咽了咽口水:“是我说的!”
长孙皇后笑了笑:“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你的几位兄长给你写的来帮你扬名气,结果我拿给他们看,他们却如获至宝,齐声称赞这篇词乃是人间佳作,当我告诉他们这是你所作的时候他们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些年别的没学会,但也学会了些辨真伪的本领,看到他们惊愕的模样我就知道这文不是你兄长代写,当时我曾以为是老爷子写的,结果你大兄却说老爷子就算什么都能做,也不会做这欺世盗名之事。
思来想去,我想也只有你写的,前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今有这出淤泥而不染的爱莲说,颜县男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来,今儿正主也来了,那就写给我写一篇,也好让我得意一下,毕竟可是头一份呢!”
看着旁边一脸雀跃的胖小子,颜白十分肯定今日进宫一定是有李泰的影子在里面,再想想李晦曾说过的话。
他说青雀最爱奇文,也极爱书法,因为极其地聪慧,深受陛下和皇后殿下喜爱。
颜白觉得事实真相就是自己猜想的这样。
颜白闻言含蓄的笑了笑:“皇后殿下,老爷子说我的字写得像鸡爪子扒的一样,今儿写出来实在有碍观瞻,我大兄的字写得好,要不我回去后让他写一份,然后我再送到宫里来?”
长孙皇后抬起头,看着颜白那一张秀气的脸,突然板起脸:“你倒推辞得快,让你写就写,我都不怕什么,你怕什么?
有碍观瞻,有碍观瞻,明明是个滑溜小子,朝堂上天不怕地不怕,到了这儿偏偏学人咬文嚼字,累不了,写!”
颜白无奈地拿起笔,抬起头道:“我……”
“我什么我?别以为你现在是县男就能与我推诿,我可告诉你,根据我朝律法,在你没有字之前我还是管得了你的,真要不听我的那也得你家长辈给你赐字之后。
赶紧写,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在我跟前嘟嘴巴就能不写!”
颜白深吸一口气,造孽啊,常言说得真没错,你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你装了一次,就得装好多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提起笔,颜白开始在白绢上写,考虑到也就只有一张白绢,颜白写得格外的认真和仔细,约莫盏茶多一些的时间,颜白搁下笔,待墨迹干涸,宫女走了过来,将这写满字的白绢呈现到长孙面前。
长孙看着这怪异的字,吸了口凉气:“你这字咋这么怪呢?乍一看倒有些像黄门侍郎褚登善的瘦笔,可细看之下却只有小部分像,大部分不像,要不是我知道褚登善没有学生,我还真以为你这字是跟他学的。”
一旁的青雀早都按捺不住了,闻言伸过了脑袋,一见这从未见过的字体更是喜不自胜,可母后就在一旁,颜白又是有官职在身,身为皇子又未及冠身在一旁已是不妥,着急地在那抓耳挠腮转辗反侧。
颜白不知道李泰在干嘛,可看着他夹紧双腿,转辗反侧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懂了,他张了张嘴,想了想觉得不妥,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说!”
“皇后殿下,我看卫王这般的模样是不是想出恭?”颜白生怕李泰忍不住尿裤子了,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词来,本想说尿尿两字,可又觉得不好,想了半天就只好用出恭代替了。
“出宫?”长孙皇后狐疑地看了李泰一眼:“青雀,你想出宫? ”
李泰一脸迷茫:“回母后,我,我没想过出宫!”
看着两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颜白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本想绕过这个坎,哪里知道这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望着长孙那威严的凤目,颜白咬牙道:“皇后殿下,来时我喝了不少水,现在我……”
宫女想笑就笑吧,反正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尿尿两字实在说不出来,毕竟当着一国之母说这话的确不够文雅。
长孙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青雀,你陪着颜县男一起去吧!”
路上。
李泰这才有机会打量颜白,他见颜白也在打量着自己,笑道:“颜县男怕不是想登东吧!”
颜白瞬间懂了,原来宫里把上厕所叫做登东,还好刚才没说出来,不然真的会出事儿,怪不得快晌午那会眼皮子狂跳呢,原来由头在这儿啊,这就说得清了,不是灾,是比灾祸低一些。
还好不是正晌午,不然就是真的灾了!
感谢三清,感谢三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是你要登东吗?”颜白反问道。
“是我?”
“对啊,不是你你夹紧双腿,然后原地转圈干嘛? ”说罢颜白看着李泰严肃道:“都是男人,该经历的我也经历过,我懂,走吧,咱们一起去登东!”
李泰想想,觉得颜白说得好像也对,咧着嘴在那儿哈哈大笑。
“你的字很好!”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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