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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唐 第18节

  黑衣百骑回道:“回陛下,据说是李威先看中了颜白的韦室马,于是刘让陈林设局,李刘陈三人押宝,颜白口称马儿不值钱不愿参加赌局,刘让怒,口称让颜白把颜舍人之女卖到平康坊,颜白大怒,遂暴打刘让。

  所见者众多,事发时武侯和不良人皆到,颜白命他们等人如实录口供并签字,口供共有二十七份,口供无差,与百骑司所查一致。”

  李二轻轻一笑:“上一次他们这么诓骗了颜家的竹简,这一次又想故技重施哄骗赏赐战马。

  把颜七卖到平康坊?这刘让真是敢说,倒是这个颜白变化倒是令人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子军中一趟多了几分决断和血性,倒是有些意思啊!”

  “衙门那边是不是也要按规矩让颜白走一趟?”

  李二轻轻一笑,淡淡道:“衙门就不去了,那么多口供在那里,去了也是走个流程而已。

  不过,颜家这么些年总算出来个与众不同的,既然这小子休沐的时候还惹出这些事端,我看也是不用休息了,年轻气盛的让人羡慕,去给他传话,两日后武德殿习武。”

  黑衣露出诧异之色,随后躬身退下。

  颜白回家后就开始睡觉,主要还是因为走了那么远的路走的太累了,一觉醒来又是一天,不得不说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九尾卧在床头舔毛,悠闲自得,床底下还有三只猫自顾着的玩着铺床的茅草,家里的书很多,格外的招老鼠,在没有便捷印刷术的唐朝,几乎每一本书都是手抄本。

  用颜白的话说,那可是限定书籍。

  为了防止家里的书被老鼠啃食,几个兄长的小院都养着一两只猫,久而久之,颜家这一块就成了猫咪的聚集地,现在已经有几十只猫了,每天白日它们就跟上学一样在墙头屋顶聚集,猫叫声此起彼伏。

  见颜白醒了,九尾自然的就跳到了颜白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顶着颜白的脸蹭啊蹭。

  老爷子很喜欢院子的石榴树,颜白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石榴树下打盹儿,就在颜白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睁开了眼,招了招手示意颜白过来,然后吩咐厨娘去给颜白准备些吃的。

  颜白搬着胡凳坐到老爷子身边,掰开一个石榴,一老一少,你一个我一个的吃着石榴。

  “下手还是轻了!”

  “啊!”颜白吐出嘴里的石榴籽:“早说啊,昨儿要是有您这句话我定要再扎一个窟窿!”

  老爷子咧嘴一笑,露出仅有的两个大门牙:“是不是怕给家里招麻烦?”

  颜白点了点头:“是呢,毕竟刘让家大小也是个官,他还是家里的独子,弄死了不就是给咱们家找麻烦么?”

  老爷子摇了摇头:“一个主薄,一个从九品,还找不到咱们家麻烦。”

  “记着了,下次我遇到陈林我就这么办!”

  老爷子呸了一口,佯怒道:“小子懂个屁,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没有第二次!”

  “为啥?”颜白是真的不明白。

  “没有什么好说的,还人情罢了!”

  颜白琢磨出了点味道:“你是说陛下?”

  老爷子抚了抚长须:“还算不傻!”

  陪着老爷子坐了一会,颜白实在有些坐不住,这胡凳子坐着是真难受,这又矮又小,又没有靠背的胡凳真是折腾人,简直像是在蹲坑一样,老爷子见状冷哼一声:“屁大会儿,有刺?”

  颜白挠了挠头,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外面,突然灵光一闪:“爷爷,等着,孙儿今日给你搞个好玩意。”说罢就钻到了爷爷的书房,抽出一张大白纸,扑哧一声撕开成两半,老爷子听到这个声音的胡须抖了抖。

  “混账小子那不是纸,那是同心斋的白绢……”

  颜白把案桌搬到石榴树下,找来一节木炭,抠出自己想要的模样,然后开始画图,第一个图是一张躺椅,就是后世的摇摇椅,第二个图画了个轮椅,由于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素描,颜白的这两张图只能说有个简单的形状而已。

  画好,颜白就出门找木匠和铁匠,曲池坊里就有,隔着墙吆喝一声就能把人喊来。

  铁匠带着儿子来了,木匠也带着儿子来了,今日的这个活是他们这些日子接到最大的一笔生意,如果能完成主家的东西,今年的这个年不但能给家里人扯一身新衣服,还能在屠夫那边割点上好的肥油肉。

  后世有一句话颜白一直深信不疑:甲方的打款速度决定乙方的施工速度,只要打款快,万里长城一天盖。

  颜白的二十贯砸在两人面前,木匠铁匠眼睛都绿了。

  两人一起探讨颜白画的草图,颜白在一旁边讲解,好在两人都是靠手艺吃饭,迷迷糊糊听懂了七七八八,两人决定先做最简单的摇摇椅,这个简单,貌似难度不大,很像月子娃睡的摇摇窝。

  中午才过,木匠儿子就把摇摇椅送过来了。

  手艺出人意料的满意,不但能卸掉成块,还能组装起来,整个摇摇椅都是榫卯结构,光滑圆润没毛刺,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打磨成的。

  铺上软垫,扶着老爷子躺下,轻轻往下一压,松开手,摇摇椅开始上上下下的有规律的起伏。

  “慢点慢点,摇的有些晕!”

  颜白看了小七一眼:“这哪里是我摇的,这是小七摇的。对了,爷爷您说一下感受?”

  老爷子咧嘴笑了笑:“别说啊,这躺着纳凉就是比坐着舒坦,小白倒是有心,让我这要入土的人好好的享受了一下。”

  颜白见老爷子喜欢心里极其开心,得意道:“等他们把轮椅做出来您就不用天天窝在家里了,可以坐在椅子上去四处看看,陶冶陶冶情操,更利于身心健康!”

  老爷子乐的看不到眼睛:“你啊,杂想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怪有意思的。”

  “诶,这还用想啊,咱们这些年坐马车都坐笨了,把椅子两边按两个轮子不就是轮椅吗,坐好后孙儿推着您,您也出去看看,也不用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省心啊!”

  老爷子乐的哈哈大笑,颜善好奇的从窗户里伸出头,摇了摇头,随后有些不耐烦的弯下腰,猫在屋子里拉了一坨屎,又臭又酸,最可气的是找不到在哪里,这把颜善焦躁的书都看不进去。

  一气之下索性不管,直接推门而出,走到祖宗牌位下双手合十:“老老老祖宗,石榴你们也闻完了,在搁下去就蔫吧了,不如就让小小小孙儿替你尝尝什么味道吧!”

  心满意足的掰开石榴,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就听到颜白跟着老祖宗叽里咕噜道:

  “爷爷,颜善今年二十多了吧!”

  “嗯,咋没说个媳妇呢!”

  颜善无奈的深吸一口气,踏出的一只脚赶紧收回去:“唉,这日子没法子过了啊!”

第33章 一老一小的算计

  宵禁之后的的长安是不允许闲逛的,被武侯和不良人逮住就是一顿毒打,打完了你还没地方说去。

  坊内虽然允许走动的,但也不是可以随意的走动。

  铁匠和木匠大半夜推着轮椅找到了颜白。

  眼前的东西不像个轮椅,模样怪异,像马车的车厢,又像少了一个面的垃圾桶,车轮子也是别扭,中间的轴承是铁的,轮子却是木头拼接的,拼接的缝隙几乎看不见,为了保证耐用性,轮子外面包着一圈铁皮。

  颜白坐上去体验了一把,除了有些颠,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更难得是行走间没有刺耳的摩擦声,而且还带简单的升降调节,后背很贴合,人坐在上面很舒适。

  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两位叔伯的手艺精湛,这轮椅甚得我意,了不起,了不起啊!”

  一句两位叔伯把这两个人吓得脸色突变,两人疯狂的摆手摇头:“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我们得管您叫叔,就这还经不得推敲,以后可不敢这么喊,老天爷听到了会劈死人哩!”

  颜白暗暗咂舌,这不是一家人咋还讲究这个,这辈分吓死人,想着想着就突然想起了后世,那时候去姥姥家,因为姥爷辈分低,导致了自己辈分也低,一个才出月子的娃都得喊舅舅,年幼的一段岁月,颜白特别害怕去姥姥家拜年。

  二十贯钱,铁匠和木匠只收了十贯,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只收这么多,他们自己说没有按时完成,很是羞愧,钱虽好拿,但是名声却更加的重要,手艺和招牌是要传给子孙辈的,不能因为这点小钱让人戳后辈的脊梁骨。

  颜白被这两个可爱的人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们是真的把诚信和信誉做到了骨子里面,他们认为这都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平常,这要搁在后世,他们看似平常的事情却是一个极其珍贵的品德。

  老爷子这个点还没睡,被颜善扶着过来,往轮椅上一一坐,老爷子眼睛一亮,在被颜白推着在院子转了一圈后,老子更是开心的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把家里的老老少少都惊了过来。

  本来坐在轮椅上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在家里嫂嫂侄子侄女一声接着一声的夸赞后,颜白觉得自己很了不得。

  大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带着大肥出了门,半个时辰之后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颜白的画着的两张草图,见颜白不解的看着自己,大嫂扭头去冲着老爷子埋怨道:

  “爷爷您也不管管,咱们家的好东西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呢,听当家的说,上次那个叔叔的那个卫生条例足足让太医署研习至今,听说光是这些太医从这个书学到的心得都足足写了快十万多字,如今您在看看,这轮椅,这躺椅世面上哪曾见到这稀奇玩意?

  咱们颜家子嗣虽然个个都挺争气,做官的做官,写史的写史,但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每年就那么些俸禄,怎么能够家里人吃马嚼的?

  做学问也得吃饭不是?也得养儿育女不是?这两样东西大家也见着了,好不好大家心里有数,我觉得很不错,除了满屋子的书也该给子孙留点书本以外的东西。

  要我说这就是咱们家的东西,这还真不是我小气,再说的直白些小门小户也用不上,我是咱们家大妇,理应先为那些和咱们家世交的,家里有老人的,咱们就按这个做一个给人送过去,这不比什么都贴心?

  所以我刚才去就给两位说了,以后咱们家做这东西就找他们,钱财不缺他们,他们也可以传授给子孙辈分,但是没有咱们家点头又私自去做了那就是不行!”

  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好的东西不乏人们喜爱,长安匠户如此之多,万一日后别人也仿制出来,咱们家也要去管?”

  大嫂闻言笑了笑:“那咱们就不管了,也管不着,但是现在该是咱们家东西,那就是咱们家的东西,就算有本事仿制,那也是从咱们家出来的不是?”

  老爷子点了点头:“你是当家的,就按你说的办。”

  大嫂这才转过头,看着颜白:“小叔有意见没?”

  颜白看着大嫂心里犯怵,赶紧摇摇头:“没没没,长嫂如母,您为整个家操劳,我没意见!”

  看着大嫂耀武扬威的离开,老爷子笑道:“是不是觉得你嫂子有点小题大做了?”

  颜白不好意思的笑道:“有点!”

  “走!推我转一圈!”轮椅压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老爷子继续说道:“有点才正常,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好面的人,可是后来结婚生子之后我才明白,一个家就跟一个人一样有两个样子,一个是表面给世人看到样子,一个是天黑后自己的样子。

  常言不是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吗,所有家的都是一个样子,其实这些年咱们这个家多亏了你大嫂,看看我的年纪,在看看满院子的儿女,没有她的操劳哪有这么个祥和的家,这些年她真的过得很苦。

  每个家都必须有这么一个人,男人在外面衣着光鲜,女人在背后精打细算。”说着老爷子扭过头:“你以后找媳妇也要找这样的,找个能受得了清苦日子的,能受得了清苦日子,就能守家,更能保住荣华富贵。”

  颜白点了点头,老爷子的这句话真的就是真理。

  推车推到了坊门口,颜白突然道:“爷爷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良人会抓人!”

  颜白笑了笑:“别忘了孙儿现在是管这群人头头,他们应该会给几分面子。”

  老爷子童心未泯,点了点头:“下不为例!”

  长安城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坊门缝隙里露出的点点微光,正值月中,月亮又大又圆,皎洁的月光铺满了整个长安城,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带着一面洁白的面纱,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咱们家的那祖传竹简是不是很不好要回来?”

  “孩子别想着这件事儿,也别想着去跟燕郡王有所交际,如今他是个危险的人,他的危险可能会把所有人带到深渊。”

  “听说十月份的大朝会陛下会让燕郡王开府建衙!”

  老子轻轻一笑:“李孝恭都没敢提,他一个异姓王怎敢?如果罗艺他没傻,十月份的封赏就不能要,如此还有一线生机,如有要了,那就是烈火烹油,看似圣恩不减,实则是末路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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