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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宋贩卖焦虑 第241节

王安石黯然道:“官家,是老臣辜负了您的期待,老臣……”

赵顼发狠道:“王师傅,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朕抗住这些时间,到时候你再回来主持!”

王安石黯然摇头道:“陛下,老臣是真的扛不住了,身体不行了,这精神也是疲倦不堪,就想回去好好地歇息,这新法……老臣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了,所以只能走了。”

赵顼暴怒起来:“王师傅,你能走,可朕怎么办,朕能走吗!”

王安石苦笑道:“老臣不得不走,老臣不走,这新法衰亡更快,陛下,让张学士当宰相,有陈静安主持,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赵顼默默无言。

王安石站了一会,然后躬身告别。

赵顼看着王安石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忽而泪如雨下,不知道是告别良师的悲痛,还是因为变法事有不谐之悲痛。

王安石走了,去了江宁府养老去了,张载却是歇不下来,虽然他老是说要去横渠养老,办一个横渠书院教书育人,只是怎么都走不开。

张载枢密使之职被革去,被任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所谓的首相。

张载位极人臣,自然与他心心念念地教书育人再没有瓜葛了。

当然啦,能够位极人臣,大约也不会再去教书育人了,毕竟作良相,才是读书人的终极梦想。

张载当宰相之前,赵顼召见奏对,赵顼问起治国之法,张载皆以渐复三代为对,这番话倒是没有什么大错,但赵顼却是有些疲倦,只是草草问了问便了事了。

不过张载还是被委任为首相,似乎是赵顼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赵顼在委任之前召见过陈宓。

陈宓作为两制官的知制诰,平时也算是与赵顼有不少的见面机会,但奏对还是不同的,这是对于治国理念的深刻探讨的方式。

赵顼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一上来便很直接地问道:“静安,如果朕任命你老师为宰相,你要如何治国?”

这话问得相当突兀,但陈宓却是听明白了。

陈宓只是稍微一沉吟便道:“臣会给陛下一个熙宁初年的汴京城,一个体量比江南还大的荆湖地区。”

赵顼瞳孔放大:“详细说说。”

陈宓道:“臣不懂政治,也不懂军事,但臣懂真挣钱,家师若是当了宰相,只要给臣两年的时间,汴京城的商税会回到初年时候的水平,荆湖地区会比江南还要繁华上几分,以后会有一句谚语流行,是为【荆湖熟,天下足】。”

陈宓意简言赅,赵顼却是相当满意,手指点着陈宓道:“记住你说的这些话,两年后,熙宁十一年,朕要国库里至少有三千万贯的结余。”

陈宓笑着点头,熙宁十一年大约是不会有的了,那年大约是元丰元年,因为要改年号了。

在熙宁年末,张载当上了宰相,上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叫停市易法,取消市易务,汴京城一片欢呼。

可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存在。

不和谐的声音来之变法派,章惇抨击张载误国误民,骂得十分的难听,不过张载没有与之计较。

不过这种声音很快便被淹没了,因为市易法的放开,汴京城的经济潜力报复性的反弹了,在废除市易法的第一个季度,商税上涨四倍,整个汴京城似乎重新回到了熙宁年初的繁华景象。

挣到钱的商人,卖出了农作物的农户,受益的文官士大夫们,俱都交口称赞张相是为大宋第一良相,而曾经那个【安石不出奈天下何】的拗相公,却是被抨击为祸国殃民王安石了。

历史的潮流总是往前去,有些人被卷入浪底,有些人站在浪尖,不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波浪到来之后,自己是在浪头还是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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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调查报告!

赵顼用张载为相坚持变法,但同时也在安抚守旧派,比如之前被贬谪出京的吕公著、孙固、冯京等人也被召回京授予重任。

守旧派的回归,当然是要带回来一些问题的。

不过他们对于张载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对,张载之前虽然算是变法派,但实则是变法派与守旧派之间的中间地带,倒也没有像王安石那般受人记恨。

但是吕公著等人却依然给张载带来麻烦。

春困秋乏。

熙宁十年初春。

陈宓被妻子杨玉容从睡梦中叫醒,本有些起床气的陈宓,看到妻子脸上的关怀,一腔怒火只能往肚子里咽,毕竟妻子微微鼓起的肚子,还得这么早起来给他准备洗漱早餐之类的事情,也是颇为辛苦的。

熙宁九年中陈宓便与杨玉容成亲,总算是圆了杨玉容的夙愿了,陈宓也过上了上辈子都没有过上的夫妻生活,杨玉容英姿飒爽,性格爽朗,结了婚后反而变得温和起来,大约与家庭教育有莫大的关系,这夫妻生活倒是颇为和谐,但陈宓却总是觉得不太爽利,原因便是这早朝。

赵顼虽然有千般不好,但有一点却总是无法诟病的,这货太勤奋了!

之前如何陈宓不清楚,但从他回来当京朝官开始,这货便没有一天是休息的,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以至于陈宓回来之后,除了休沐的几天,基本都要天天大早便起来。

便如同今天,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家里面已经是人来人往,都是为了给他与老师张载准备上朝的活。

自从杨玉容怀孕之后,陈宓便不让杨玉容早起伺候他上朝,但杨玉容却总是不听,说二郎是为了整个家庭辛苦当官,做妻子的怎么可以懒惰之类的话,还别说,张载看在眼里,还颇为赞赏。

陈宓咽下起床气,勉强笑了笑道:“又到点了啊?”

杨玉容看出陈宓的不乐意,抿嘴一笑:“是呀,快点起来了,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到时候官家又要训斥你了。”

陈宓撇嘴道:“那个工作狂,嗤!”

杨玉容正待说话,卢雪婷却是进来了,笑道:“二郎,快点起来啦,相公都已经快吃好早餐了。”

陈宓只能叹了口气,赶紧洗漱,然后快速来到客厅,张载果然吃完了早餐,正拿着书看呢。

陈宓看到精神饱满的张载,起床气总算是没有了,他心里也有一些成就感——自家今年就该死的老师,现在精神如此饱满,大约是能够多活一些年了。

张载看到陈宓,笑道:“快点吃点,今天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呢。”

陈宓点头,端起碗便呼噜呼噜的扒拉两碗粥,这才拿起茶水漱了漱口,师徒两个上了一辆马车,在漆黑的街道中往宫中赶去。

“今天要议事,吕公著几人也都回来了,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了。”

张载说道。

陈宓点点头道:“他们这回回来,大约要对新法动手了,老师您怎么想的?”

张载叹了口气道:“不好的新法咱们已经停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有可取之处的,能不停就不停吧。”

陈宓冷笑道:“他们不会满足的,只有新法全部都停了,他们才能够放下心来,不然他们总是觉得王相公明日便会回来,唯有将所有的新法给停掉,将王相公彻底给打倒批臭,他们才能够真正的放心!”

张载脸色沉重:“这不是对事的态度,他们这是冲着人了。”

陈宓笑道:“他们不仅喜欢冲着人来,一旦别人想做点什么事情,他们要是说不过,那便往人身上泼脏水,人脏了,事情自然也别想做了。”

张载叹息道:“历来事情便是坏在这些人的手里。”

陈宓点头道:“此次他们回来,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而是官家对他们的安抚,也有让他们回来平衡咱们的意思,所以,此次他们要提出的一些要求,全然不答应是不可能的,咱们需得放弃一些。”

张载叹息道:“可咱们是答应了王相公的……”

陈宓摇头道:“却是不然,在王相公提出的要求的时候,弟子便也说过了的,有些新法是需得停掉的,王相公自己心里也是清楚地。”

张载点头道:“那便先看看吧,看看他们的胃口有多大。”

陈宓点头。

早朝时候,陈宓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吕公著以及孙固几人。

早朝一开始,孙固便站了出来道:“官家,新法误国误民,时至今日,已经是全然揭晓了,市易法一出,汴京城一片凋零,张相上任废掉市易法,立即百业振兴,说明新法都是害民法,还请官家下旨将其全部废除,免得贻害无穷!”

孙固说完,冯京立即站出来赞同:“孙御史说得没错,新法漏洞百出,执行这么些年,不仅对国家无益,反而凭空多出诸多的问题。

臣甚至听说有为了躲避保甲法自残身体的,如此害民之法,不能再让它害人了,还请陛下下旨,将其全部废除。

同时也要将章惇、曾布这些小人贬谪出京,将韩琦、司马光等股肱大臣召回,驱逐邪气,回归正轨!”

冯京的说法更加激进,不仅要将新法全部废除,还要将章惇等人全部驱逐出去!

这话惹恼了曾布,曾布立即站了出来道:“冯京,你不要血口喷人,谁是小人谁是君子,是你一言而论的么,我们跟着王相公推行新法,乃是秉承官家之意,王相公也不是因罪贬谪,而是因为身体抱恙自己辞官的,你可不要乱说话!”

孙固冷笑一声,立即反唇相讥,曾布这一方也是指责孙固等人,一时间将早朝吵得像是菜市场一般。

赵顼皱起了眉头,轻轻咳嗽一下,然后止住了众人,看向张载道:“张师傅,您怎么看?”

张载一直半闭着眼睛,闻言赶紧睁眼,作揖道:“臣认为,新法虽有不妥之处,也有可取之处,一股脑全都执行固然不太好,但一杆子将其打倒,也不是好事,至少青苗法、水利法这些便是好政策嘛,执行一来,减少了诸多的坏处,农业也有所增益,这等好法留着,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张载这话顿时令得孙固不满,孙固道:“张相,你这话是在为王安石张目,那些害民法害人还不够么,王安石已经罢相,你还要将他的害民法继续维持下去,这是要坑害百姓到何时!”

张载闻言微微愠怒,正待说话,却听陈宓朗声道:“孙御史,你说这些是害民法,可有证据?”

孙固看了一下陈宓,认出来了,哼了一声道:“是陈舍人啊,你这话没有道理,新法如何,大家都看在了眼里,是不是害民法,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是不需要重新给出证据,这是显而易见的东西,不信你问问大家伙,是不是如此!”

陈宓一笑:“这样啊,好,那我就问问。”

孙固顿时心下一咯噔。

陈宓扬声道:“曾检正,您有新法害民的证据么?”

曾检正便是曾布,他之前身兼多职,最多的时候同时担任集贤校理、判司农寺、检正中书五房、起居注、知制诰、翰林学士、三司使等职,随着王安石去职,他现在职位只剩下一个检正中书五房,也算是失势了,怪不得孙固敢针对他了。

曾布冷哼一声道:“曾某只看大新法的优势所在,什么害民不害民,却是全然没有发现过,某曾受王相公之命监察几路,所经过之地,唯有感恩新法带来的好处,没有怨恨新法的百姓,孙御史所言不过是信口雌黄罢了!”

孙固也冷笑起来:“陈舍人你这有意思么,曾布乃是王安石一党,新法有不少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你问他无异于问老虎说你吃不吃人,不过是胡搅蛮缠罢了!”

陈宓笑道:“所以啊,说新法好与不好,都得有证据,不是你印象说不好变不好,也不要说你见到的是好便是好,世间之事往往不是一个面孔,得多加求证,才能够知道事情的真貌。”

冯京冷笑道:“陈舍人所说也不过是废话罢了,新法好与不好,大家都见过,大家也都说不好,难道还能够到各地去看,还给你拿出一份章程来不成?”

陈宓拊掌笑道:“还真别说,这事情我在最近的半年是真做了的,我派出一十八路的调查组,这些调查组到各地收集关于每个新法的执行情况、百姓对于新发的看法,以及各行各业对于新法的评价,最终形成了一份报告,大家或许可以看看。”

陈宓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的册子,每一份册子并不厚,分发出来,竟然有几十份之多。

冯京与孙固都拿到一份,各自打开一看,顿时都惊了。

陈宓看他们的神情,顿时忍不住笑了,调查表是他设计的,报告的形式也是他按照后世的调查报告来写的,论证方法、论据以及各种数据,都是有理可循的,如果他们不信,按照这个方法去调查,也可以调查出来类似的结果来。

里面总结不仅用详实的数据来说明,还用文字结合图表,让人一眼便看明白了,几十份的调查报告在诸多的大臣的手中传递,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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