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95节

“政局又要有变化了，汪兆铭和李、白、冯、阎有的忙了。”伍豪说。

“伍兄说的是。”李谦说，“我觉得，新军阀们很快就要发生激烈的冲突了，这就给了你们的武装斗争一个空间。伍兄，在现在的局面下，不知道贵党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下一步自然只能是武装斗争了。就像以前你担心的一样，我们此前的软弱做法，给革命带来了巨大的挫折。嗯，对于今后的武装斗争，你有什么建议吗？”

“有一个消息，你们知道吗？”李谦突然说。

“什么消息？”

“李德胜在江西井冈山建立了一个很小的根据地，也算是开始了革命武装割据。”李谦说，“我听说南昌起义的残部在朱玉阶将军的统帅下坚持战斗。但是一支军队，即使不是不可能，至少也是非常难长时间无依托地坚持作战的，如果两位还有办法联络上朱玉阶将军的话，可以让他去井冈山找李德胜。”李谦说。

“谢谢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伍豪说，“对了，井冈山在哪里？”

“井冈山是罗霄山脉的一处支脉，在江西永兴一代。”李谦说。

“那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呀，不过在哪里暂时躲一躲，也还是可以的。”郭鼎堂先生说。

“伍兄，郭先生。我觉得，在如今的局面下，贵党应该把工作的重点从城市转向农村。走发动农民，支持农民革命的道路。”

伍豪听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最后还是说：“涉川，你继续讲。”

“大革命的失败，教训之一，就是不能照搬外国人的经验。就像数学，知道了公理定理，还要根据题目具体的情况才能正确的解题。而要解中国革命这样一道难题，我们首先就应该分析一下中国的特点。伍兄，郭先生，中国的特点有哪些呢？”

伍豪没有回答，郭鼎堂先生道：“中国特点这么多，从哪里说起呀？”

“郭先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就经济基础来说吧。”李谦道，“中国的特别之处在于，中国已经不是1840年之前的，彻底的封建制；但中国也不是像印度那样的真正的，属于某一个列强的殖民地；当然更不是列强那样的工业国。所以我认为，中国的经济基础，也是一种奇怪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经济基础。

在一个列强那样的工业国当中，城市和农村的经济关系和封建下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工业国中，城市是生产力的集中代表，农村是从属于城市的。城市是经济的基础所在，农村的经济是城市经济的附属，是无法独立存在的。所以在工业国，要想进行革命，城市就是必然的选择。

但是中国的城市，工业还很少，城市并不是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所在。在中国，农村的存在并不依赖于城市，相反，城市反倒是依赖于农村而存在的，中国经济的大部分，人口的大部分都在农村，所以在中国的革命，如果不能解决农村的问题，不能满足农村的需求，那么这样的革命，几乎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从这一点来说，中国的革命，必须要深入农村，发动农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去美国

“这不是自古以来的那些农民起义者的老路了吗？”郭鼎堂先生问道。

“不，还是不一样的，应为领导者不一样。”李谦说，“中国的城市虽然不是经济的核心，但它和1840年之前的城市还是不一样的。如今的城市中，多少已经有了一点工业了，也产生了少量的资产阶级以及无产阶级。我国的无产阶级虽然力量有限，不足以单靠自己的力量来战胜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事实上，我国的民族资本同样弱小，同样无力完成革命的任务，我个人认为，这才是大革命失败的最根本的原因。

但是另一方面，我国毕竟已经有了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和生产方式的无产阶级。这就是我们和纯粹的封建时代，和李自成乃至于洪秀全的最大的不同。无产阶级虽然不可能单独完成革命的任务，但是它却可以和广大需要革命的农民结合起来，组成一个工农联盟，它虽然不是主力，但是它，尤其是它的先锋队，也就是你们人民党，可以成为他们的领导者，组织者和教育者。

俗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有了先进的阶级，以及其先锋队的领导，中国革命的这列列车，就一定能跑起来。更何况，作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委托统治的中国，还有很多其他的优越之处呢。”

“优越之处？”郭鼎堂先生不解的问道。

“或者说叫做有利条件吧。嗯，中国是一个公共殖民地，各个帝国主义都在相互争夺，为了避免相互之间的直接斗争，也为了避免导致直接的强烈的反抗，导致统治成本上升，它们都采扶持代理人，委托统治的方式。

各个帝国主义之间的利益是不一致的，这在中国的反应就是，他们的代理人之间会不断地发生战争，这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比如说如今蒋介石回国，我估计很快几路新军阀之间就会发生战争。

中国的农村可以独立于城市存在，而各路军阀之间的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使得革命军队，革命割据政府有了发展和壮大的空间。而且如今的井冈山的李德胜先生，是我在贵党之中遇到的人物中，我以为他无论才华还是能力都是最为卓越的一个。如果说，我对伍兄你是八分佩服的话，对李德胜，虽然我们交谈不多，但我对他却是十分的佩服。有他在那边主持大局，再加上如果朱玉阶将军能过去在军事上帮他搭把手，而且能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干扰的话，我觉得是完全可以打开局面的。

另外，说道不必要的干扰，伍兄，作为朋友，我又要说点不好听的话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伍豪说，同时坐直了身子。毕竟，李谦此前的那些看起来危言耸听的话，最后都变成了现实。虽然一些迷信点的家伙可能会觉得李谦就是个乌鸦嘴，但是伍豪可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听到李谦又说这样的话，赶紧提起了精神。

“大革命中，共产国际做出了很多错误的指示，为什么这些指示，在党内却能得到执行呢？”李谦说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共产主义的公理之一。在任何的社会问题上都会有所表现。人民党的经济基础在哪里？直到现在，很大程度上还在共产国际，还要依赖于共产国际的经济支持。这就是为什么共产国际的错误决定，还是能影响，甚至能决定党的决策。这种情况也必须尽快的改变。

此外，前不久我把吴老狗骂得狗血淋头，还给他送上了一个新的头衔，叫做‘远程革命家’。这些‘远程革命家’远离中国，对中国的实际一知半解，却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拿着一点舶来的大道理，躲在安全地远处，巴拉巴拉地指导革命。

他们除了知道一些教条之外，对于自己的情况，敌人的情况都是一无所知。正所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出问题，不坑害革命才怪。辛亥革命最后之所以弄出这么个不尴不尬的结果，一点都没能改变中国沉沦的处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

既然党如今的运作，还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于共产国际的经济支持，那他们就会习惯性地跑出来指导革命，比如说派个脑子进水的阿三过来什么的。而党内如果有机会主义分子，教条主义分子对这种情况加以利用，就很容易对革命造成巨大的破坏。总之就是，要尽可能地避免那些‘远程革命家’的干扰。”

听了李谦的说法，伍豪本能的想要为共产国际辩解两句，但是想想共产国际的各种神操作，便有点说不出话来。

说完这话，李谦停了一下，又问道：“伍兄，郭先生，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暂时打算去上海。”伍豪也没有瞒着李谦。

“伍兄现在去上海也不错。”李谦道，“但是郭先生也去上海？这会不会不够安全？在上海，认识郭先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点。现在大概问题还不大，但是我估计等蒋介石再次上台，上海的特务机构也会渐渐地组织起来。郭先生要是遇到了问题，到时候我要是回来了，可以找我，若是我还没有回来，也可以找王九光。另外，上次汪寿华从我们那里买走了一批冲锋枪，还有伍豪你上次离开上海的时候，也带走了一批的，这些东西用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你们去上海之后，也整理一点反馈意见出来，给我们参考一下。毕竟，我们弄出这东西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在城市中使用的。另外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也可以向我们提出来，等我回来之后，会加以改进的。”

除了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外，李谦在离开的时候，又掏出了一个大钱包塞给了伍豪：“这里面有两千英镑，不要推辞，这不是给你的，是给革命的。也算是我给革命出的一点力。嗯怎样去上海，王九光也帮你们安排了。我这一次去欧洲，很要花些时间才能回来，你们多多保重。”

等李谦告辞离开后，郭鼎堂便对伍豪道：“难怪李涉川在学问上能有这样的成就，这人看问题确实是高屋建瓴，与众不同。的确是了不起！李涉川先生虽然不是我党的党员，但是他作为我党的朋友，也的确是够朋友。我听说李涉川看人的眼光乃是第一流的，他挑出来的亲自带的学生，一个个都是天才，如今都开始在学术上崭露头角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的推崇李德胜同志。我和李德生同志在广东的时候就认识了，但是打的交道却不多。算是当面错过了豪杰。日后如果有机会，倒还是真该去和他共事学习一下。”

“李德胜同志的很多看法，和李涉川很接近，今天涉川说的东西，有一些李德胜同志以前也提到过。”伍豪解释道，“他们也算是惺惺相惜吧。哎，涉川这人，当年他还在法国的时候，就说国民党靠不住，预期和国民党合作，还不如自己独立自主的努力，这样步子也许慢一点，但是胜在稳当。当时涉川说：‘靠山山倒，靠河河干，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一双手。’现在想想，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嗯，涉川的这个想法，和李德胜同志几乎又是一样的。当时在法国，在我们的同志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是支持他的这些看法的。

涉川这人很多时候是有点高傲的，遇到了意见和他相似的李德胜同志，他自然觉得找到了知音了。不过能得到他这样的推崇，也是不容易。嗯，郭先生，你对李涉川的感觉还行？”

“哪里只是还行，如果现在需要写一篇夸李涉川的文章 我两个小时就能写个一万字的出来，而且保证夸得不重样。”郭鼎堂先生笑道。

和伍豪和郭鼎堂分别之后，李谦第二天便带上陈省身和华罗庚，上了一条开往美国旧金山的客轮。

这也是陈省身和华罗庚第一次出国，也是他们第一次乘坐远洋船只。再想到去参加世界数学家大会，两个人都有些激动。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上都带上了黑圈。

两人来到李谦的船舱里，看到李谦正坐在桌子旁边听广播：

“今天上午，北伐名将蒋介石将在上海迎娶宋家三小姐宋美龄。宋美龄小姐……”

“屁的北伐名将。”华罗庚忍不住小声道。他被蒋介石的人抓进去过，还莫名其妙的就挨了几下“杀威鞭”，自然对蒋介石没什么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