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379节

李德胜主席的这一问也是问到了点子上。李谦点点头道：“这个就难说了。毕竟德国整体上的经济运行数据是非常高的机密。不过德国的各家股份公司的账目是要对外公开的。只要加以收集，应该能看出不少问题来。我的一些专门做债务投资的朋友，按他们的看法，乐观一点的认为希特勒的财政可以支持到38年底，悲观一点的则认为如果希特勒不能在38年初弄到新的财源，那可能在38年春天，德国就会发生此前已经有过的疯狂的通货膨胀，并导致整个社会经济的再次崩溃。他建议我如果到38年春天，希特勒还没有找到什么新的财源的话，就可以准备做空德国国债了。”

“我建议李校长不要轻易做空德国国债。”李德胜说，“按你前面说的，希特勒很可能在这时间点之前，想办法吞并奥地利。他总不会坐以待毙的了。嗯，李校长，我们现在谈的好像有点跑题了，你说是不是？”

讨论的时候歪楼这也是很常见的常态了。李谦也便跟着哈哈一笑，然后道：“是跑歪了。嗯，反正我的看法就是，我的那个构想，我估计，就算让第一工业大国——美国来做，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也需要花上八九亿美元，三年以上的时间；要是不顺利，出了意料之外的情况，消耗乘以二，再多花一年的时间，也是完全可能的。甚至于，像这样开创性的项目，不出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反倒是不合理的了。就目前来说，不要说我们，苏联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资源来搞这个还不一定能成功的项目。先不说要是最后不成功，十几亿，甚至更多的钱就这样浪费了，经济上的损失有多大；单是这样大的支出，也会对其他行业的发展带来巨大的压力。国际形势已经很紧张了，要是把宝都压在这上面，耽误了其他的发展，然后战争爆发的时候，这东西有没有出成果，那才真的是要命了。”

“要花这么多钱？”李德胜主席也吃了一惊。

“很可能，毕竟涉及到的科学上的，还有技术上的问题都太多，很多问题，连方向都没有，只能一个个试错，这个成本自然就非常高了。”李谦回答道，“不过这个方向不会错，最终肯定是能做出来的，这一点我是有自信的。当然，如果其他国家先做一下，后发国家看一看，然后再做，我估计能便宜很多。”

“李校长，将来我们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建立起了独立自主的新中国之后，我们一定能把你说的这个大炸弹做出来的，哪怕一万年，也是一定要做出来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 审核

接着几个人又就李谦的草案大致上研究了一下，最后李德胜主席提出了一个意见：“李校长，我们有别的意见，只有一点，那就是你这里面的有些内容，对于一般的听众，在理解上可能存在困难。嗯，李校长是大知识分子，平时也和知识分子打交道比较多，所以在讲这些的时候，是不是有意无意的，就把讲学的对象，当成了自己研究所里面的学生了？不过李校长，虽然我们人民党一直很重视文化教育工作，但是整个中国的绝大部分人的文化程度还是相当低的，包括我党的党员，也是这样。我觉得李校长的这个草稿中，用的公式太多了。尤其是一些公式，我都看不太明白。嗯，博古同志，你是才子，这些公式，你看得懂不？”

“每一个字母我都认得，大部分的符号我也认得，但是放在一起，我也是不明白的。”博古也笑道。

“李校长，这样说吧，你这演讲里面，每多一条公式，你的演讲的效果怕是就要打个对折。所以，李校长你这里还是要尽可能地降低一点难度，要照顾到大众的理解水平。”李德胜主席说。

李谦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李主席说得是，我尽可能地减掉它们吧。”

“李校长，你这是做科普，一些知识，只需要定性的讲一下就行了，定量的分析能不做的就不做了。”李德胜又补充道。

“我明白了，我这也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习惯性地就按自己的习惯来了。李主席，这其实也是偷懒的表现。不肯花时间了解自己讲课的，宣传的对象，不肯花心思了解他们的需求，这不是偷懒是什么？说起来我和鲁迅先生在一起的时候，说起国民党政府当中的一些从外国留学回来的家伙的时候，我说他们，一个个的一开口，言必称希腊，对外国的了解比对中国多得多，只怕晚上做梦的时候，说的都是英语。他们回到了国内，但是待在他们自己的一个小圈子里面，根本接触到中国的人民，对中国根本毫无了解。结果呢，现在看来，我比他们强得也有限，我同样同也只熟悉我的小圈子，虽然我的小圈子可能比他们的要稍微大一点。但是我嘲笑他们，其实也有点五十步笑百步了。当时鲁迅先生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怕他那个时候就在心里笑我了。”

“鲁迅先生应该不会嘲笑李校长的。其实在这方面，李校长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李德胜主席说，“而且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能够接受别人的批评，还能进行自我批评，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了。其实我党的很多同志，也一样有不了解中国，而且还不愿意花力气去了解中国，总想要拿一个放之四海皆准地公式，就像数学公式一样，往上面一套，就解决一切问题。这归根到底不就是偷懒吗？而且他们还不像李校长这样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愿意加以改正呢。”

“主席说得对。”博古也开口道，“在这一点上，我就不如李校长。”

“我也不如李校长。”凯丰也赶忙开口道。看起来他们的确是在立场上有了一些改变了。

既然主席已经审过稿了，还提出了修改意见了，李谦便起身告辞，准备要回去改一下稿子了。

等李谦回去，已经是深夜了。一般来说，黄婉贞从来不干涉李谦熬夜写文章的事情，因为李谦真这样做的时候并不多。偶尔为之，对于李谦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连续熬夜可不行，所以李谦连夜改文章的事情被否决了，只好老老实实地睡觉休息。

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李谦都没有出门，到了傍晚，吃过了晚饭，他又一次出门去了李德胜主席那里，再一次请李德胜主席看他的讲话稿。这一次主席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他的讲稿也是一次性通过了。

李德胜主席便又问道：“李谦同志，上一次，你在讲稿中加入那么多的量子力学的内容，而且你也知道，这些内容，在苏联都引起了争议，而且仅仅就说明道理来说，有没有这方面的例子，影响并不大，你却把这些内容作为重点，有些地方还故意往让人听不太明白的地方讲——你是不是想要搞引蛇出洞呀？”

“啊？”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李谦的预料。不过李谦想想也觉得正常，主席什么样的花样没有见过？而且自己对王明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他自然能想到那里。

“是有这个想法。”李谦决定还是老老实实说真话。正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对着李主席这样明白的人，藏着掖着反而不是什么好做法，还不如老老实实说真话呢。

“主席，我觉得王明多半是个机械唯物主义者，听到这个多半会跳出来。然后正好在我熟悉的领域，给他一个难看。”李谦又说。

李主席听了，先是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涉川呀，你知道这类事情是你熟悉的领域，王明难道就不明白？王明这个时候是不会跳出来的，这个人并不真的坚定。”

所谓“并不真的坚定”，实际上就是说，王明其实并不是一个因为愚蠢在犯下一系列错误的人。所以王明不会真的为了理念而站出来。另一方面，共产国际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在这个时候，王明自己也知道翻不起大浪，而在李谦熟悉的领域里和李谦争论，又是大概率要出洋相的，要知道李谦在数学和科学方面和人家争论，哪怕是和爱因斯坦争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输过。王明是没有这样的胆量的。

“而且，就像你说过的那样，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我们的革命工作要做好，是要靠踏踏实实的工作，不是靠这样的小手段的。手段不是不能用，但是不能把成功寄托在手段上。就像我们现在的工作，把道理给广大党员同志讲清楚，才是最根本的。”

第五百章 空袭

就像李德胜主席预计的那样，当李谦在对抗日军政大学的学员们作科普报告，最后终于涉及到了一点量子力学的，看起来很诡异的东西，以及听起来同样诡异的哥本哈根解释的时候，王明虽然就在下面，但是他什么表示都没有。

同时，也因为少了要“引蛇出洞”的意思，所以李谦将更多的力量放在了讲一定要立足实践，尊重实践上了。他以很多大科学家在科学研究中犯下的主观主义，经验主义错误的例子，反复强调了研究客观现实的重要性，强调没有认真的对客观现实的研究和实践，就不可能有正确的认识。一切的科学理论都要从实践中来，并通过实践来加以检验。

当然，李谦将这个观点限制在科学研究的范畴内，他这篇演讲只是为李主席后面的演说做准备的。

除此之外，李谦还特别强调了科学技术对于中国未来的意义。他从合成氨化肥对陕甘宁农业和农民生活的影响说起来，畅想了将来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民主之后，发展科学技术，发展工农业，建设繁荣昌盛的新中国的美好未来。

在李谦的演说结束两天之后，李德胜主席又在党中央的会议上做了名为《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演讲。这篇演讲在另一个时空当中也相当出名，不过和两一个时空里的那一篇相比，这一篇文章 虽然在思想上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在具体的文字上，却还是有不同的。比如说，在这个时空里的《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李德胜主席就不止一次地提到李谦之前的演讲，提到他所说的“科学的态度和科学的精神”，并且号召全党的同志也应该学习这种“科学的态度和科学的精神”。

看到主席的讲稿之后，李谦先是忍不住得意了一下，然后就又想到，将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会被一些人拼命抹黑，黑最后就像“铁骨铮铮郭鼎堂”一样？

“这还真难说。”李谦想，“不过我有一点比郭鼎堂强，那就是我有一大堆的徒子徒孙。老郭但凡有几个徒子徒孙的，后来那些家伙也不敢那样……不过，咱这不是变成学阀了吗？”

因为李谦特别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全程参与人民党的中央全会的，至少在这个时候是不能的。甚至于她都不太好留在陕北太长的时间，整个的中央全会前前后后要持续一个多月，后续的事情，比如说把全会精神传达落实到各部门，需要的时间就更多。李谦可是不能待在这里太久了的。

所以在延安待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李谦便和鲁迅先生一起来到延安机场，准备要返回西安了。他们到机场的时候，打算乘坐的飞机还在作起飞前的准备，所以几个人便又到飞行员休息室里面等待。

时间还早，几个人便围在桌子边嗑瓜子。坐了一会儿，从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拿着一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进门来先是环视了一眼大厅，然后便大踏步地向着李谦他们走了过来。

“李教授，您在这里等飞机？”那人说。

“啊，亚历山大，你这是……”李谦看到了他手上的笔记本，“有什么问题？”

“李教授，是有几个问题。”波克雷什金说，“在这里，我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问。往莫斯科写信也太慢了。”

波克雷什金一边说，一边翻开了笔记本，李谦便接过来看了看。

“亚历山大，你的这个数学模型是在计算飞机在垂直面上的运动的能量转换？”李谦问道。

“是的。”波克雷什金说，“只是一个初略的模型，很多东西还没有被考虑进去，但哪怕这样，我就已经有很多地方弄不下去了。”

“这个真的要认真搞的话，你一个人是不够的。”李谦说，“作为一个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建立的数学模型，它包含的数据量，还有各种变量都太少，不太可能得出真正特别有意义的结果。而且，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的更高级的数学方法和物理学的东西，不要说你一个人，就是我一个人也是难以完成这样的复杂的工作的。不过你的这个思考方向非常好，真的非常好，我觉得，这个项目应该由国家来完成，它非常的有意义。嗯，我建议你把自己的想法报告给你的上级，或者是写信给苏联科学院。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的信件签个名。至于你现在的这些问题，嗯，这个地方……”

李谦才说了两句，就听见外面响起了空袭警报的声音。波克雷什金顿时向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飞行帽，用兴奋的声音道：“李教授，你们马上去防空洞。这很可能是鬼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