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268节

“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当时李谦这样问黄婉贞。

“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黄婉贞道。

“我想起了那个往象棋格子里面放大米的故事。”李谦说，“我们这一路上的运费，真是和这个有点像了。本来这些机器都是用很便宜的价钱买来的，但是加上运费，这一套玩意儿，最终的价格还是成了天价。你说中国这样子，让我们怎么建设祖国嘛？”

“不过如果不是道路运输这样差，你在这里建造油田，可能反而会更难。”黄婉贞却这样说。

黄婉贞的说法也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交通不便，来自美国的石油产品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这个油田变得毫无竞争力。

“甚至于，如果不是交通不利，红色政权的割据，也会面临巨大的难题。”李谦这样想。

和李谦他们一起来为这座来之不易的油田剪彩的人还有陕西省主席杨虎城。虽然这个油田并不是杨虎城急需的枪炮，但是这也是难得的重工业。另外杨虎城知道，如果这个油田投产顺利，那下一步，就要建化肥厂了。化肥厂可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个，哪怕别的做不了。用来做手榴弹和地雷，那也是好的呀。

所以杨虎城对李谦的这个项目倒也是非常的支持的。如果不是有他支持，只怕路上的费用还要高出不少。只是杨虎城现在肯定想不到，等这些工厂建好之后，最后会便宜了谁。

剪彩活动其实相当的简洁，不到一个小时，各种程序便已经完成了，最后在李谦的谦让下，杨虎城按下了启动的电钮，然后在钻井塔台的顶端，就冒起了一团火焰，那是油田伴生的气体被从这里放出并点燃。

大家便一起鼓起掌来，杨虎城便也跟着鼓掌。正在这时候，突然他的副官走了过来，在杨虎城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杨虎城顿时改变了脸色，对李谦说：“李校长，突然出了点事，我现在必须回去一趟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谦并不知道杨虎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也不能问，便点点头道：“杨主席公事要紧。”

杨虎城便匆匆离去了。

杨虎城突然离开的原因，李谦并不清楚。不过很快，他就也得到了消息——蒋介石的中央军开始大量的进入四川。

红四方面军在反六路围攻中的表现把川军的一些人都吓怕了。所以刘湘向蒋介石表示臣服，邀请蒋介石派兵入川。蒋介石前面因为钱的问题拖了一阵子，如今钱已经到位了，而且因为刚刚完成了法币改革，手里又有了赤字财政这个大杀器，便派出了不少军队进入四川，一来是在四川扎下钉子，二来也准备和四川的军阀一起再次围攻川陕苏区。

而此时，川陕苏区的情况却非常的不乐观。

第三百三十一章 档案

从表面上看，红四方面军有八万大军，而且在四川军阀的六路围攻中连战连胜，不但击退了前来围剿的四川军阀，还进一步的扩大了根据地，似乎是形势一片大好。但事实上，川陕苏区却遭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首先相比中央苏区，川陕苏区虽然是全国第二大的苏区，但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苏区。1932年底红四方面军在第四次反围剿中失败，不得不抛弃鄂豫皖苏区，向西北转移，并在1933年初转移到川陕边界，并开创出川陕苏区。所以川陕苏区经营的时间并不长，红色政权在当地的根基还不够深厚。

另一方面，红四方面军自身也有很多问题。在鄂豫皖苏区的时候，张特立为了建立个人对红四方面军的绝对领导，在鄂豫皖苏区进行了大肃反。几乎将红四方面军原本的领导层完全清洗了一遍。就连红四方面军军事方面的总指挥徐象谦的妻子都被张国焘肃反了。张特立在肃反中，对于读过书的人更是格外照顾，结果是红军干部中，只要是认识字的人，都被当做叛徒特务审查，审查的结果自然是大部分都被枪决。最终大肃反使得红四方面军以及苏区的干部力量非常薄弱，红四方面军的干部中文盲的比例几乎是整个红军当中最高的。而苏区的地方官员甚至很多连文告都看不懂。

而在第四次反围剿失败，红四方面军转移到川陕边界之后，因为缺乏真正有能力的干部，所以根据地的建设工作也进行得很不顺。红四方面军虽然在兵力上扩大到了八万，但是大部分都是新兵，军事技能相当有限。虽然账面上的数字多了很多，但是红四方面军的战斗力并没有真的扩张那么多。相反，红军规模扩大太快，实际上对苏区的经济还产生了非常大的压力。当然，即便如此，红四方面军吊打川军也还是够的。

只是在反六路围攻的作战中，红四方面军在兵力上还是处于劣势的，所以执行的也是内线作战诱敌深入的策略，结果虽然击败了敌军，但是苏区的生产也遭到了很大的破坏。而川陕边界地区相对南方也要更为贫瘠，人民生活本来就很艰难，经受了这样的消耗之后就更难以支撑了。而偏偏在1934年，川陕一带有发生了大旱灾，这样多重因素的共同影响下，虽然川陕苏区在军事上获得了胜利，但是在经济上却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特立感到难以支持，便打算再次进行搬家，向南攻入成都平原，并在那里建立新的苏区。

但是国民党中央军入川，使得张特立的这个打算变得不太现实了。相比川军，蒋介石的中央军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上都要更强一些。尤其是这次带兵前来的，是在后来有“常败将军”之名的胡琴斋。

胡琴斋是黄埔一期生，作为将军，他打仗算不上好，尤其是当年在鄂豫皖对上徐象谦，后来又在陕北对上彭德怀，被这两位吊起来打过。以至于有了“常败将军”之名。但他却是最得蒋介石信任的将领，所以哪怕他打了败仗，却总能够得到补充，所以凭着本钱大，最后他还是迫使第四方面军放弃了一直经营的鄂豫皖苏区。所以，胡琴斋本身没啥可怕的，但是他的出现几乎就意味着四方面军又要面对一头血条长得横跨整个显示屏的血牛了。

另一方面，蒋介石也向杨虎城发来电报，要求杨虎城也立刻加入到对红四方面军的围剿当中去。而且蒋介石还派出代表，前来西安督促杨虎城。虽然仅仅靠这些代表，并不能让杨虎城加入到对红军的围攻当中去，但是至少，他们的到来会让杨虎城和红军之间的贸易线路受到一定的干扰。

所以这段时间，张特立面对着的局面的确是非常的令人头疼。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地方，一件可能会让他更为头疼的事情也正在发生。

1934年12月20日，已经是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分了，在北平警察局里，除了要值班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了。但是在档案室里，科员张云还在不停地忙碌。

“张云，还忙呀，还不回去？”一个相识的警察朝着他喊道。

“忙呀，马上年底要大检查了，刚刚孙处长来看了，说什么档案太乱，什么上面的灰尘太厚，要我把这些档案都打扫一下，掸掸灰尘——你说这不是当官的张张嘴，咱们下面的虾米就真的只有跑断腿的不是？”

“得了吧，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你们档案处，平时啥事没有，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一天。上班来得晚，下班走得早，又不用上街巡逻，又不用出门抓人，别提多清闲自在了，一年里面也就忙活这么几天，有个啥呀？你？看我，天天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不知道多羡慕你们呢。”那个警察去反驳道。

“你要清闲，行呀，王哥，要不咱俩换换，清闲，清闲没钱有个屁的用。”张云头也不回地道。

“行了，不和你贫了，你嫂子还在家里等我呢。回见了呀！”那个王哥却并不再和他扯了，挥了挥手，直接就走了。的确巡警天天要在街上跑，相比坐办公室的的确很辛苦，但是办公室的小科员，却只有几个死工资，而在外面跑的巡警，却可以通过刁难王利发之类的人，让他们每月一号（按阳历算），把那点意思送上来，从而弄到更多的外快。

那个王哥挥挥手就离开了，张云便低下头来继续清理那些陈年老档案，这里面有些东西还是北洋，甚至是我大清那会儿的东西呢。

张云要紧不慢地干着，很快，周围就安静了下来，该下班的人都下班了。

这时候张云的动作反倒是快了起来。他直接越过一大堆的档案，就翻出了民国十三年，也就是1924年的一堆档案。

1924年，北平还叫做北京，还是中华民国的首都。只不过这个民国政府，后来被称之为北洋政府。

张云迅速地找到了民国十三年五月份的那一叠档案，在里面慢慢地找，很快，一个档案袋出现在张云的眼前，档案袋正面用毛笔写着这样的三个字：“张特立。”

张云看了，便抬起头来往四面望了望，见没有别人，便小心的打开了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略略地看了两眼，却原来是北洋时期的北京警察局逮捕了乱党分子张特立之后的相关审理的文件。

张云来不及细看，只略略看了看文件很是详尽，便将这个档案袋整个地拿了出来，打了个对折，塞进他带来的一个黑皮包里。然后他又将剩下的档案迅速地放回原处。这份档案是很老的老东西了，积累的数量很多，也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查。偶尔少了一袋子，估计也没人能发现。

张云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在档案室里面又整理了一阵子这才拿起那个黑皮包出了门。关上档案室的门，上了锁，张云便下了楼。在楼下的走道里开了自行车锁，将自己的永久牌自行车推了出来，张云便离开了警察局。

张云离开警察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得月楼。

得月楼是个小酒馆，警察局里面警察们下班来，也经常来这里。所以张云到这里来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得月楼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