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77节

很快华克之就得到消息，安德森典狱长邀请华克之在莲香楼吃早茶。

吃早茶是广东一代的风俗，在香港，它也是最早被来香港的英国人接受的风俗之一。反正英国人本身就有喝上午茶，喝下午茶的习惯。而香港更是个好地方，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让那些中国人去干，英国的绅士们，自然就可以每天早晨起来，喝个早茶，然后过一阵子再喝个上午茶，然后再过一阵子，吃个午饭，吃完了午饭，嗯，就是下午茶了——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再加上，香港的早茶的茶点，在味道上要比英国的那些茶点至少高了好几个米其林。那些连仰望星空都能吃得下去的英国佬，到了香港，对于虾饺、干蒸烧卖、叉烧包什么的，接受度都相当高。所以，英国人在中国人的茶楼当中吃早茶，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安德森典狱长，更是出了名的好吃。在某种意义上，这甚至都成了安德森典狱长的一个人设了——一个完全没有毛病的家伙，在职场中未必受欢迎，因为这意味着他似乎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你的毛病。但是一个有大毛病的家伙，在职场中也不会受欢迎。所以，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小问题，比如稍微有点贪吃，但是不会因此耽误事情，就是一个很能拉进同事关系的人设。

大家都知道，安德森典狱长每天早上都会去莲香楼吃早茶。在莲香楼的二楼，他甚至都有一个固定的包厢。

当然，安德森典狱长经常来这里吃早茶，并不全是因为莲香楼的早茶好吃，还因为在这里他和那些中国人打交道，并弄一些外快比较方便。

在香港，英国人和中国人之间，打交道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至少不会比婆罗门和达利特打交道的机会多多少。一个英国公务员，经常和那些腐败的，下贱的华人来往，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的。但是如果是在吃早茶的时候，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反正英国人自己也知道，论弄吃的，他们的确不行。当然，英国人认为这正是英国人的高贵之处。高贵的英国人可不会像费拉不堪的法国人那样，将宝贵的时间都用在如何满足口腹之欲上。所以大英帝国才成了最伟大的日不落帝国，而最会吃的法国人，意大利人都只能跟在大英帝国的屁股后面颠。至于中国人，那就更是玩吃丧志的典型——但这不影响英国人吃早茶。

这天早上，按照约定，华克之来到了莲香楼，他上到二楼，走到安德森典狱长的包厢外面，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接着，包厢的门打开了，华克之走了进去，然后门就关上了。

安德森典狱长已经在包厢里面了，甚至都已经在吃东西了，他的嘴巴被虾饺塞得满满的，以至于见到华克之之后，都没法开口说话，只能呜呜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而站在一边的那个做翻译的狱警则赶紧请华克之坐下。

华克之坐了下来，而安德森典狱长终于将虾饺吞了下去，他又喝了一口豆腐花，然后对华克之说道：“欢迎你，华先生。听说，您有事情想要找我帮个忙？”

“是的，安德森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在那个狱警翻译过来之后，华克之赶紧说道。

双方就为如何帮忙，以及其他的一些技术性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最后在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上达成了广泛的一致。安德森典狱长将得到一个特别提货权，可以在上海提走一定数量的青霉素。这个东西，如今在很多地方，都是比黄金都硬的硬通货。没有一定关系，干本就买不到。在黑市上，这东西的价格甚至可能比正价高两倍到四倍。所以只要能买到，就等于是赚到了。而且这完全是合法买卖，安德森典狱长的儿子运气好，在上海正好就买到了正价货。你看，这里面没有任何违法的地方。

在华克之关心的问题上，华克之也得到了安德森的配合。几天后，现在还在香港的人民党员何麟医生便进入了监狱，当然，他进监狱是去探望另一位几天前一位斗殴而被抓进去的朋友的，不是来找蔡泽寰的。

在何麟医生离开后不久，蔡泽寰先生就开始发烧，上吐下泻，并因此被迅速隔离。接着白森伟大律师在医护人员和狱警的陪同下探望了他的当事人。在听取了他带来的医生的意见之后，白森伟大律师便向司法部门提出了保外就医的请求。

第二百一十章 合法和非法的手段（3）

国民党在香港也算是根深蒂固，早在国民党还在被北洋花样玩弄的时代，他们在香港就已经有不少据点了。招商局就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据点。如今在招商局的两层小楼里面，国民党的特务们也在紧急开会。

在一个小特务就目前的情况做了基本的介绍之后，顾顺章开口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在我们背后搞鬼的，就是李谦他们。黄婉贞这些天不断地出入于香港的司法部门和新闻媒体。黄婉贞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知道。前不久中央研究所组织科学考察，李谦一个搞数学的跟着跑了去，还带上了黄婉贞——这TMD那里是搞科学考察，明明就是公费泡妞！

后来李谦中断旅游，带着黄婉贞回了上海，接着就带着她到处走访名流，这是在干什么？最近李谦的父亲还去拜访了黄婉贞的父亲，要说黄婉贞和李谦，倒真是门当户对。她是洪门的大佬司徒美堂的外孙女，李谦呢，表面上是学者，但实际上是上海最大的军火贩子。如今南洋、香港的黑帮，谁没有在李谦手里买过枪支，就是我以前在红队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从他们手上购买的。还有广东的陈济棠，东北的张学良，都和他有生意往来。我估计，蔡泽寰肯定和他们也有买卖，而且是大买卖。所以你看他们现在才这么着急。”

“顺章先生，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刚刚从南京赶来主持这件事情的顾建中问道。

顾顺章便道：“我这里有三个办法，上策是我们直接去找李谦，要求他停止这种挖党国墙角发财的做法。如果能说服他，那就最好。不过我觉得，李谦这人胆子大，日本人他都没放在眼里。他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的。要说服他，光靠嘴巴是不够的。他又不怕我们的枪，所以要说服他，估计要加钱。中策就是我们假扮黑帮，在听证会开始之前，突然将黄婉贞控制起来。我们也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只要撑过了听证会的这段时间，再把她放出来就是了。李谦就算吃了这个亏，他还敢公开嚷嚷不成？至于下策，就是我们在香港，和李谦比着花钱。李谦能收买人，我们也能收买人。就看谁更有钱，谁更能花钱了。”

顾建中听了并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不作声，顾建中便直接开始点名：“张文农，你来说说，你怎么看？”

张文农原本是人民党的人，一直跟着顾顺章工作。顾顺章叛变之后，他便也跟着顾顺章当了叛徒。这时候，听到顾建中这样问，他便回答道：“我……我觉得顾顺章同志的建议是正确的。”

“顾顺章同志有上中下三策，你说的正确的是哪个策略？”顾建中很不满意地说道。

顾顺章投靠中统的时间还不长，但是立下的功劳却相当多。但这也让中统的一些元老对他很有点不满。更要命的是，顾顺章干事情的时候，看不上中统的老人，他出去抓人呀什么的，只要可能，用的都是跟着他当了叛徒的旧部。在他的活动下，不少过去的人民党员，都当了叛徒，加入了中统。

因为顾顺章的这种搞法，首先那些老人就分不到什么功劳了。本来如果顾顺章吃肉，那些老人也能跟着吃一点，大家的意见或许还能少一点。但是顾顺章却连汤都不给他们喝一口，甚至连香气都不给他们闻一下，这简直就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而顾顺章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面当然有私心，比如说迅速地在国民党那边拉起属于自己的一帮子势力，最终成为一方大佬。但也不得不承认，中统的那些老人，确实是能力又差人又懒，干啥啥不行，抢功第一名。再加上他们“完全没有从事秘密活动的基本自觉”，经常性的泄密呀什么的。所以顾顺章觉得，不是他不想要带那些老人，那是实在带不动。比如说，前不久按照徐恩曾的意思，顾顺章在中统办了个特务培训班，以提高中统的工作人员的水平。结果呢，顾顺章讲得唾沫横飞，各种技能演示一套一套的，那些老人们跟着鼓掌倒是很来劲，真要学的时候，都会变着法子偷懒，学了好久，结果什么都学不好。学不好也还罢了，还跑去找徐恩曾告状说他顾顺章藏私。所以，如今在中统，顾顺章的处境其实不算特别好。

“我觉得，我觉得中策比较好。” 张文农说。

“为什么？”顾建中问道。

“因为，因为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和李谦他们斗。” 张文农说，“我们国家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哪里拿得出钱来和李谦这种富豪比谁的钱多？就算比得过，也合不来。所以我觉得还是中策比较好。”

“那你们呢？嗯，童国忠，你怎么看？”顾建中又问道。

“我，我就一个干湿活的，我一切都听上峰的。”童国忠说。

也许是“上峰”这个词让顾建中比较满意，所以他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要知道，正宗的顾顺章一派的人，习惯用的词都是“上级”。在顾建中看来，注意到应该使用“上峰”这个词了，至少都表明了向党国靠拢的态度嘛。

不过顾顺章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在他看来，只要能保证自己的业绩，就没人能不服气，所以，这种小地方他根本就听不出问题来。

所以，顾顺章居然说：“我这些建议，也就是顺口说说，这事情，还是要看上级有什么看法。”

顾建中摇了摇头道：“顾顺章同志，你还是没有把心态纠正过来。我们是什么？我们不是绑匪，也不是乱党，我们是堂堂正正的政府。怎么能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这样的事情，要是让友邦人士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我们？作为一国的政府机构，我们怎么能搞这种东西？顾顺章同志，我要提醒你，你现在已经不是乱党分子，不要把乱党当中的那些不把违反乱纪当一回事的作风，带到现在的工作中来。”

但是顾顺章却并不服气：“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走正路，通过外交途径，找香港总督了。无论香港的法律部门怎么干，总督都有最后裁定权。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总督也一起贿赂了……”

“我们不需要贿赂总督。总督也不会为了一个对香港影响有限的人民党，去打官僚系统中一大堆的既得利益者的脸。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听证会那边肯定会出现拖延，保外就医的问题也不大。如果这件事一定要通过合法的途径得到一个结果的话，那多半，蔡先生还是会被引渡的，但是在蔡先生被引渡之前，香港法律界的那帮人一定会让这个案子尽可能地拖延下去，好多弄一些钱。既然最终肯定会引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港督也没必要当着大家发财。”黄婉贞和华克之正在一起汇总各自得到的信息，并且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在华克之告诉她国民党的人拜见了香港总督的时候，黄婉贞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但是我们可不能真的当了这样的冤大头。最后钱花了，虽然拖延了时间，但人最后还是被国民党弄去了。”华克之笑道。

“人从监狱里出来了，都到了医院里了，你要是还没法把人弄走，那以后这种事就还是让我来干好了。”黄婉贞道。

“把人弄走不难，难的是，怎么样把鱼顺便钓上来。”华克之回答道。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