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13节

“我……我有个想法……”童村一边这样说，一边赶紧在心里重新组织语言，“我觉得，这个还是有前途的……嗯，就好像野生的果树，产量和口感都不能和人工种植的水果相比，因为这些水果，经过了我们人类多年的选种，所以在这两方面，肯定不是野生水果能比的了。还有粮食……”

童村这样说着，心中的紧张也渐渐地消散了，说得也越来越流畅了。

“我想，这里提到的霉菌，也和果树，粮食类似，虽然现在我们使用的霉菌产量相当低，但是霉菌的繁殖速度快，很快就是一代，相形之下，比果树和粮食更容易筛选。嗯，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在社会上搜寻各种霉菌菌种，看能不能直接找到一种青霉素产量更高的霉菌菌种，另一方面，就现有的菌种，进行培养筛选……”

“非常好，非常好！”李谦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就跟着鼓起掌来。

在大家的掌声中，李谦站起身道：“诸君，我们上海大学，一向强调‘学以致用’。什么是‘学以致用’？像童村同学这样，能够把学到的知识用在处理事务上，那就叫‘学以致用’！刚才童村的发言大家都听到了，从原则上，我是非常的赞同的，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我们畅所欲言，一起好好商量，将这件利国利民的事业做好。这件事情做好了，将来的市场前景估计不会比磺胺小。如果我们的国家能够更强大一点的话，如果我们能自己垄断生产的话，呵呵，几千万美元的利润都是完全可能的。那不仅仅是我们学校的各种实验设施就都能达到世界顶级水平了，就是我们每个人，兜里面都能装满钱了，平时住别墅，出门都能开汽车了。

不过考虑到如今中国的环境中，这样的项目，我们自己是很难做的，这个难不是技术上难，而是国民政府未必能保护我们。所以这个技术专利，恐怕还是要和美国人合作。我们能得到的钱自然就会少很多。这个技术的专利当然是要归上海大学的，但是我们参与到这个研究的人，在研究中做出了贡献的人，也都能获得一定比例的专利分红。至少可以保障我们这些人日后都不用为吃饭发愁……”

后来侯先生在回忆起48年的大通胀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我那个时候还是太胆小，反动政府说要把美元和黄金都收上去，发行金圆券，如有隐瞒，就算犯罪的时候，我一害怕，就真的交上去了，把自己的一点积蓄都换成了金圆券，结果真是万万没想到呀，金圆券贬值得，比法币都快，几乎是一眨眼功夫，我就穷得连一天三顿饭都吃不起了，穷得只剩下金圆券了！好在这时候，李校长听说了我们的处境，便找过来，把按月给青霉素的专利钱提前给了我们——那都是美元呀。

李校长还拉着我的手说：‘侯先生呀，这个钱，你可不能再换成金圆券了！’。我说：‘就损他们把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里，我也不换了——大牢里面总也要管饭吧？’”

；李谦给大家画了个大饼，同时还暗暗地将对不能保护国家利益的国民政府的怨恨之情夹在里面塞了过去。

大家的情绪也都被调动了起来，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便谈起了如何操作。医学院的助教柯麟则在一边默默地做记录。

等大家都发过了言，李谦便将柯麟做的记录拿了过来，将各种建议总结了一下，然后会议就进入了下一步——对这些建议进行讨论，从中筛选出马上就可以进行的工作。

第二天，整个上海大学的学生便都接到了一个家庭作业：回家去找一块长了青霉的东西过来，而且要注意，不要破坏了上面的青霉。

这是一个奇怪的作业，不过大家还是完成得不错。接着就是实验室培养了。

在学生们去寻找各种青霉的时候，实验室那边也没闲着，大家都在忙着做PDA培养基。所谓PDA培养基，指的是用土豆、葡萄糖和琼脂制作的培养基。这种培养基也是最适合培养霉菌的专用培养基。

如果是在欧美，这些东西，都可以直接在市面上买到，但是在中国，大家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接着便是对学生们交上来的霉菌进行分类筛选。交上来的样本虽然多，但是重复的情况，杂有其他的杂菌的情况都非常多，要经过小心的处理之后，才能进行培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上海大学生化实验室中的恒温室里面，就都摆满了培养各种霉菌的培养皿。整个医学、生化院的人都被动员了起来，大家忙成了一团。

在这些霉菌中，他们的确也发现了几种青霉素的产量稍高一点的霉菌。不过这点差别，还不足以对生产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是有了这几种青霉，也就有了一个开始，接下来就可以以这几种青霉为母本，不断地培养、筛选。在合适的条件下，霉菌的繁殖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现新一代的青霉，每一代的青霉都会随机的发生一定的变异。这种变化也有机会出现在青霉素的产量上。所以每次有了新的一代霉菌，就对各个样品进行测试，选取青霉素产量略高一点的，进行下一轮培养，然后再再进行筛选，希望能最终获得高产良种。

另一方面，医学院也打着“中央研究院”的牌子，开始前往中国其他城市，搜寻更多的霉菌菌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农村和乡贤

筛选菌种，在原理上非常简单，但是在实践中，能取得什么效果，那就要看运气了，毕竟变异这玩意儿，是一个概率问题。而概率问题，很大程度就是碰运气。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第一轮，就出现了你期待的变异。但是如果运气不好，就是不变，或者总是往你不需要的方向变，那也是完全可能的。

不过正所谓氪能救非，肝能补脸。总之，只要你不断地氪金，不断地培养，不断的积累样品，总还是有撞上大运的时候的。不过李谦对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的并没有太强的自信，虽然只要氪金，就可以变强，但是不断的氪金，还是让人心疼的。李谦手中虽然有做空骗回来的一百多万美元，但是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能节省，还是节省点好。

在进行了几轮培养筛选之后，李谦在例行的讨论会上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我们物理实验室里面有我们重金采购回来的一点用于研究高能物理的镭。你们知道，镭有很强的放射性，这些放射性甚至能对生物体造成一定的伤害。这在我们用镭照射小白鼠，尤其是怀孕小白鼠的实验中得到了证明。受到照射的小白鼠产生畸形幼代大大地增加了。而大家都知道，所谓的畸形，就是一种变异。这一发现，后来写成论文，发表在了《科学》杂志上。

虽然我不知道，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想，如果这东西能导致动物的变异，那么它能不能也提高菌类变异的概率呢？我觉得即使不考虑选种方面的原因，这种实验，也很值得做一下，不光是菌类可以，植物同样也可以。”

所谓的“我不知道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只是托辞。作为穿越者的李谦，虽然并不是学生物的，但是也知道，这是因为高能射线破坏了生物的DNA的结构，人为的制造了突变。只不过在这个连一个好用的电子显微镜都没有的时代，想要发现DNA双螺旋结构，实在是太难了。

即使李谦既不是医学家，也不是化学家，也不是生物学家，但是作为校长，在上海大学，他的建议依旧是有着非常重的分量的。

于是大家自然就依照李谦的建议，开始进行这样的实验。而且这样的实验，即使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但这个实验本身，也可以用来水一篇非常有价值的论文了。

而在另一边，在上海大学医学院揭开了从江西到上海的血吸虫病的情况之后，在梁簌铭的一些实验村庄中，相关的社会实验也正在进行当中。

梁簌铭的第一处实验村庄设在江西南昌附近的一处原本叫做刘家湾的村庄。这是一处邻水的村庄，村庄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湿地，以及成片的稻田。只在西边有一片略高一些的小土坡。

大概三四年前，在这座村庄中开始出现血吸虫病，如今村庄中的大多数人都出现了染病的迹象，一些人已经出现了腹积水，以及上消化道出血等晚期症状。

在这个时代，治疗血吸虫病，常用的药物是酒石酸锑钾，这是一种副作用极大，而且适用范围相当有限的药物。这种药物可以扰乱血吸虫的代谢，从而杀死血吸虫。但是它口服吸收不规则，且服后对胃肠道的刺激性较大，皮下或肌注也有强烈的局部刺激，对组织损伤很大，所以只能采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在后世，静脉注射是随随便便哪个医保所中的小护士都会的技能，但是在这个时代，会的人本身就不多。

而且这东西有很强的的肝毒性，注射量小了，杀不死血吸虫，注射量大了，弄得不好，就会出现中毒性肝炎，只要抢救动作稍微慢一点，这东西就能把血吸虫连同他的最终宿主一起杀死。

而这种药物在人体内会分解为酒石酸与锑，前者迅速由尿液中排出，后者进入组织细胞，部分氧化为五价锑，与尚未氧化的部分一起由尿液中缓慢排出，少量锑由粪便排出，粪便中的锑来源于胆汁。在肠道大部分锑被再吸收，形成肝肠循环，从而加强了锑的蓄积性，而锑这种在元素周期表上缩写为Sb的元素的各种化合物基本上都有不低的毒性，尤其是对肝脏的毒性。所以，每次注射之后，一般必须在一个月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次注射。

一般来说，如果病人身体不够强壮，很容易就会先于血吸虫被这东西杀死；但是如果这人身体强壮，那他怎么会是病人？

正因为这种药物的强毒性，使得它不能用于急性患者的治疗，也不能用于后期患者的治疗，只能用于刚刚转为慢性，但是身体还没有垮下去的病人的治疗。而且即使治好了，多半也会因为药物强烈的副作用，而导致身体健康严重受损。因为注射酒石酸锑钾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化疗。

所以在后世，当有了其他的能对付血吸虫的药物之后，这种药物很快就退出了。但在这个时候，这东西几乎是唯一的，能用于血吸虫治疗的药物了。

“靠药物，是治不好血吸虫的。”在准备建立这个实验村的时候，医学顾问斯万夫人这样告诉梁簌铭，“因为我们就算治好了一个人，只要他下水田干活，他还是很容易就会重新染上血吸虫病。和那些细菌导致的疾病不一样，人是可以反复染上这种寄生虫病的。”所以斯万夫人的建议就是要从根本入手，从消灭中间宿主钉螺入手。

“怎样才能消灭钉螺？”梁簌铭向斯万夫人请教道。

“将水洼和水田中的水全部排干、填平。不能让这些地方存在积水。建造厕所和化粪池，不能让人畜粪便接触到自然水源。打井，不使用自然水源，这样做，几年之后，大概这一带的血吸虫病就可以得到抑制。”斯万夫人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斯万夫人的回答当然是正确的，但是要执行却非常难。首先，将附近所有的水洼和水田中的水全都排干，填平，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的投入，实验村中的村民大多都已经是病患，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体力劳作。而且，他们都是靠种水田为生的，填平水田，这也几乎就是要他们的命。

但是梁簌铭也知道，正是因为有难度，才需要他们。所以他和自己的学生们商量了一份之后，就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镇上，找乡贤黄老爷商量这件事情，这十里八乡，也只有黄老爷有机会组织起这样的人力物力了。

黄老爷是这一代有名的乡贤。他们家在本地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祖辈出过不少的秀才，到了黄老爷的祖父这一辈，更是考了个举人，于是他家便成了十里八乡出名的世家。后来闹太平天国的时候，黄老太爷又是响应朝廷，组织团练，保境安民，跟在曾文正公后面，为朝廷效忠，顺带着在消灭匪患的过程中，将自己的田地扩大了好多倍。如今李家湾实验村全村老少种的基本上都是黄老爷的地。

到了黄老爷这一代，又做起了买卖，多少赚了些钱，然后又合理合法的买了不少的地，将家业越发的发扬光大了。

黄老爷自己也在省城里读了一点书，又送儿子去南京读了第八期的黄埔军校，如今也算是一方贤达，就连县太爷，也多有要依仗他的地方。最近江西赤匪骚扰地方，黄老爷又效法乃祖，拉起来百来人的保安团，实在是一乡贤达，社会栋梁。

梁簌铭一行人来自这里的时候，便已经在县长的陪同下去拜访过黄老爷一次了。对于这些个由县长陪着过来“建设新农村”的城里人，黄老爷其实是很有点戒心的。想当初，也有一群乱党，以及一群很不好的国民党，一起跑到他的地盘，组织什么农会，搞什么“减租减息”，什么“平均地权”。幸好上头出了英明天子，下令将那些人民党乱党，还有那些很不好的国民党都杀了。人民党的人跑得快，跑了不少，但是那些很不好的国民党却没跑，还叫喊着什么“我为民国流过血，我为北伐立过功，我要见总司令……”总司令是那么好见的？结果统统去见了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