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03节

考察队员们先休息下来了，李谦他们就忙起来了。现将考察队带回来的各种记录数字进行分类，编制表格，统计各种数字，进行相关的计算——如果放在后世，这些事情都是直接在专业的办公软件上敲几个键就能弄出来的。但是在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人力来完成。

这些事情没有什么特别高的难度，就是格外的繁琐。这种事情当然是让学生们来干了。李谦将上海大学的学生们找了不少过来帮忙。大家打了一天的算盘，才算是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了。

接着李谦便将这些数字接手过去，开始以此为依据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又过了一天，梁簌铭先生便找到了李谦，将一份稿子交给了李谦。

“李校长，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李谦便接过稿子细细地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李谦放下稿子道：“真是辛苦先生了。写的不错，只是最好还能再多一点细节的描绘，这篇文章最好要能更煽情一点。”

“从文章上来说，的确是要这样才好，但要是弄这么多细节，只怕报纸的版面恐怕未必够了。”梁簌铭先生道。

李谦听了，便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去和报纸方面说。不就是增加点版面吗？不是很难的。”

“那好。”梁漱溟道，“那也不用再多调整了。我这里还有一份稿子。”

一边说，梁簌铭一边从身边的黑皮包里又拿出一份明显更厚一些的稿子：“李校长，这才是真正的原稿，只是我觉得自己写的太多了点，怕到时候不好安排，所以自己有删掉了一些内容。李校长，您看看这一份怎么样？”

李谦接过这份稿子，又看了一遍，然后很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就不错了。嗯，梁先生，你们带回来的照片，也都洗出来了，我们正好对着您的这篇文章 考虑一下配上哪些照片……”

两人又忙了一阵子，李谦便和梁簌铭一起乘车去申报报社。直接找到申报的总经理史量才先生。

“李校长，梁先生，你们的东西准备好了？”李谦和梁簌铭刚一进门，就看到史量才已经迎了出来。

“史先生，又要麻烦你们了。”李谦道。

史量才一边说着“不麻烦不麻烦，只怕李校长看不起我们，不肯麻烦我们”，一边就陪着李谦和梁簌铭上了楼，进了他的办公室，又有秘书给他们倒上了茶。

“李校长，梁先生，你们稿子带来了吧？你们先喝喝茶，我看看稿子。”

于是梁簌铭便将稿子，以及带来的照片都交给了史量才。然后便和李谦就这次考察的事情说起了话。

史量才看文章非常快，不一会儿便把稿子看完了。又看了看照片，便颇为激动地道：“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出来呀，太震撼了，太震撼了！”

“史先生，这个篇幅会不会大了点？”梁簌铭问道。

“不，不多，这样的文章 出一个专刊，一点问题都没有。李校长，梁先生，你们把这个新闻交给我，我保证把它宣传好！”史量才说道。

“出了这个新闻，还有一样东西要麻烦史先生。”李谦说，“我这里还有个招生广告，便是上海大学医学院的。嗯您也看看，然后再帮我润色一下，看看能不能就刊登在这个新闻后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祖师爷

第二天，申报专门出了一份厚厚的专刊，以详实的文字，和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和照片，将城市中的上等人一辈子，哪怕是做噩梦的时候，都不会出现的场景展示在大家的面前。对此，一些大善人当然是完全看不过去，所以赶紧把报纸丢进垃圾桶里面，然后让仆人赶紧丢掉，省的弄得他都伤心的吃不下饭，晚上去捧戏子的时候都没感觉了。

但是，更多的青年，在看到这触目惊心的报道，在看到附在报道后面的上海大学医学院招生简章之后，都纷纷赶到开始报名招生的上海大学医学院招生处，报名参加上海大学医学院的招生考试。

本来考虑到上海大学的医学院的培养目标，并不是要培养真正的医学专家，而是大批的，能治疗各种常见病的速成的医生，所以一开始，李谦将考生报考的条件也设置的很低，谁知道，报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远远超出了原先的预料，结果原本准备的考场都不够用了，不得不赶紧去租用更多的考场。

最后据说等到考生被招进来的时候，平均素质一点都不比其他学科的差，尤其是第一批学员，素质高得让李谦都觉得他们去当赤脚医生实在是浪费人才了。

对此，李谦很感动地对梁簌铭说：“青年们的热情和献身精神真是令人感动，虽然时局艰难，但是看到我们有这样的青年，我就对中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有些妄自菲薄的家伙总觉得中国这也不如人家，那也不如人家，不但枪炮不如人家，甚至连人种都不如人家，见了外国人，只知道磕头，还偏偏都是些体面人物。呵呵，要是光看他们，真是要让人绝望了。幸好，我们还有这样的青年！

回想一下，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才是中国的脊梁。

这一类的人们，就是现在也何尝少呢？现在那些明明知道在上海大学学了医学，没有高官厚禄，只有辛劳和奉献，却依旧纷纷赶来报考的青年，不都是这样的人吗？说中国人愚昧、麻木，没有道德，没有信仰，没有为国牺牲的精神，这话要是说那些状元宰相，到还真的未必冤枉，但要将这话加至于我们全体，那就是污蔑。看看我们的青年，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中国的未来充满希望！这真是‘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听了李谦的话，梁簌铭同样也非常感动，他表示他准备将农村建设的实验地点就放到有疫情的村落中去。

“我们一起努力，往那些村民们找一条活路出来，也为中国的农村，开出一条新路出来。”梁漱溟说。

在招生进行的同时，李谦则和包括斯万夫妇在内的一群医生们一起就这次考察得到的数据进行探讨。

“各位都知道，我没学过医学，在医学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不过我觉得，在处理数据方面，我想比各位可能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优势，所以就壮着胆子来参加大家的这次会议了。事实上，在对数据进行统计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首先从大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到，处于低洼地带，靠近湿地沼泽的区域的村庄的发病率更高，所有的全村死光的例子，全都是这样的村落。所以，我推测，这种寄生虫应该非常依赖于这样的环境。

此外，我还注意到，有这样的一些病例。比如说扇子山村有一个人，也是染上了类似的疾病而死亡的。因为他已经死了一些日子了，我们也没法进行验尸。所以暂时只能算是疑似。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个村子，只有他一个人染上了这种病，其他人并没有受到传染。

在发现这个病例之后，我又在相关的记载中找了找，又找到了几个类似的病例。其中有一例的病人现在还活着，通过他，我们确定了他的确是得了血吸虫病。然后，我们又注意到，所有这样的病例，都有这样的几个共同点。

首先，他们都有亲戚在那些疫病流行严重的区域。他们都有过在那些区域去走亲戚的经历。其次他们本身生活的地区都是地势相对较高，较为干燥的地区。

我对医学所知不多，但是就这两个现象，我也有一个不知道对不对的猜测，嗯，来之前我和皮埃尔也提起过，他觉得很有启发性。所以我就壮着胆子胡说了。

首先，考虑到这些人对于疾病的预防并没有什么知识，卫生习惯也算不上好。所以粪口传播其实是相当难以避免的。我们知道，在病人的粪便中是存在大量的虫卵的。而当地，包括我刚刚提到的几个病例发生的村庄，那里的人肚子里有蛔虫的情况非常普遍。由此可见，在这些地方，粪口传播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阻止。但是血吸虫病却没能通过这样的手段传染给其他人，甚至包括他们家里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血吸虫病，并不能通过粪口传播的方式，直接让虫卵在人体内孵化。它要进行传播还需要一个中间过程。

于是我向斯万夫人了解了一点血吸虫的知识，她告诉我，埃及血吸虫的虫卵中孵化出来的幼虫，在进一步成长之前并不具备直接传染大型动物的能力。它必须经过一个中间宿主，才能传染给人类。

所以，我推想，应该是日本血吸虫同样在水生动物中，有某种动物是血吸虫的中间宿主。只有经过这个中间宿主之后，它们才具备侵害人类的能力。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中间宿主是什么？也许我们从这个方向去进行研究，会有一些收获。

于是我又将调查报告中的疫区的水生动物，尤其是螺类的纪录进行了对比，我发现，在所有疫区都有分布的螺类有这样的几种……其中数量和疫情的烈度非常正相关的就只有一两种了。我觉得下一次的调查，就应该将重点放在这几种螺类上……”

因为第二只考察队的目的非常明确，所以第二只考察队在人数上少了很多，只有斯万夫妇和李谦给他准备的保镖了。他们将奔赴疫区，在哪里再采集一些活着的贝类和螺类回来，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上海大学的综合实验室，以及医学院都在这个月开张了。因为在前面的报道中，上海大学医学院的调查很是引起了不少的关注，而不久之后，第二批调查组又成功地找出了流行于长江中下游的日本血吸虫的中间宿主——钉螺。所以在医学院的开学典礼上，上海特别市市长张定璠还带来了蒋介石的贺信和题词。显然蒋介石也想要借此蹭蹭荣光，装扮一下自己。

对于蒋介石这种做法，李谦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TMD，送个题词来有什么用？嗯，好像也还是有点用，但是，拨款呢？连拨款都没有，你还好意思来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