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474节
一个臣的死,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范程是突然“暴病身亡”,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任何风声,突然之间,身染暴病,如何不让人起疑。
而更让洪承畴无法入睡的是,范程身后不过只谥了个“和”,甚至还有言官因为反对此谥,而被皇上砍了脑袋。
范程的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洪承畴默默的在心里思索着,身为五省总督的他,自然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朝中的风波,也知道朝中的暗流。至于那庄妃秘史同样也流传到了长沙,也出现在他的案头。
对于那本庄妃秘史原本他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但是现在,面对范程的突然暴病身亡,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再像先前那样平静了。
庄妃亲自游说
搁过去,对于洪承畴来说,这是他的荣耀,可是现在,庄妃当年入牢亲自游说,却成了催命符!
皇上没有听范程的解释,又岂会听他洪承畴的解释?
想到那庄妃秘史中,庄妃为游说他洪承畴,在牢狱中那香艳至极的诱惑和淫秽至极点的行径,以及其后多次以身相诱的淫秽之事。洪承畴只觉得的后背顿时冒出一阵阵的冷汗,以至于在这春夏之交,他仍然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冰窖一般,整个人完全沉浸于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惶恐不安中。
若是没有范程的突然暴病身亡,恐怕洪承畴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惶恐不安,但是有了范程的突然暴病身亡,加之皇上给其谥“和”举动,让洪承畴整个人内心惶恐不安起来,皇上这次即然没有放过范程,那他洪承畴
“若是皇上下旨,召自己还朝的话,到时候该怎么办?”
如同置身于冰窖中的洪承畴,现在只觉得这长沙的春夏,似乎比关东还在冷上几分,冷得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现在该怎么办?
对于置身官场几十年的洪承畴来说,他自然知道,这一次如果皇上打定注意想要维护太后的清誉,进而夺其性命的话,他可当真就性命难保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曾几何时,对于洪承畴来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剿灭永历小朝廷,从而一举成为大清国的开国元勋,一洗身上的汉奸污名,但是现在对于他来说,皇上的举动,让他不得不想办法自保。
“若不然”
那个念头不过只是刚刚浮现出来,洪承畴就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对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汉奸”的他来说,重新反正、归顺大明,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尚且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五省之中,必定不会是人人皆随他反正,到时候,五省毕竟定会动荡不安。
即便是退上一步来说,便是五省地方、官军皆随他反正归顺大明。若是来日大明与他秋后算账,又该如何处之?
可,如果不想办法自保,皇上那边积怒之下,又岂能保得住性命?
此时,洪承畴整个人都像置身于冰窖中似的,他闭目凝思着,思索着的,考虑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整整一夜,洪承畴都不曾入睡,直到第二天那天色放明的时候,他仍然置身于书案前,坐于圈椅上,双眼肿胀的盯着远方,那煞白的脸色似乎是在提醒着他人,在过去的一夜之中,这位五省经略的心情有多么的沉重。
整整一天,洪承畴都不曾见客,亦不曾办公,当然,对外自然不会宣称有病,而是“事务繁忙”,将一众人等全都拒之门外,整整一天,他更是滴水未进,对于整个人完全沉浸于惶恐不安中的他来说,人生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年,回到了那个关键的时候。
现在,该怎么办?
万籁俱寂的深夜,长沙城的最高衙门里,已经一天未曾出屋的洪承畴在静静地思索着
“大人,些庵先生前来拜见。”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
些庵先生?郭都贤?
听到这个名字,洪承畴整个人不由的一愣,在入长沙的时候,他曾确立了“今日急务,首在收拾人心”的方针,将争取士绅作为收拾人心、改善形势的突破口,而郭都贤这位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十五年巡抚江西,永历时以兵部尚书,正是他意欲招揽之人。而且当年郭都贤在吏部为官时,洪承畴坐事落职入狱。他曾多方营救,极力为其辩诬,奏请免罪起用。洪承畴深感知遇之恩,视为恩师。洪承畴抵达长沙后专程至桃花江拜望,执礼甚恭,郭都贤坐厅中故作目眯状。洪承畴惊问“何时得目疾”,郭都贤回答说:我认识你时眼睛就瞎了。洪承略为报昔日知遇之恩,馈送其金钱,都贤不受。又请其子出任督军,都为其谢绝。但是郭都贤坚拒了他的召见,后来又奏携其子监军,亦为其所坚辞。
后来若非是陶汝鼐案,为争取湖广士绅民心,他不惜采用全部释放因抗清活动而暴露的湖南士绅,而将告密者潘正先斩首的特别手段,恐怕亦很难打开局面。当然并非是他个人仁慈或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由当时的战略形势决定的。此案发生后,湖南“旧绅多被系,富民悉倾其家。”所涉及的士绅人数众多,影响范围极广,为了缩小打击面,极力争取各方支持力量,所以他才会不惜采取特殊手段处置此事。但世人皆知是郭都贤亲自游说的功劳,若非是郭都贤游说,他又岂会采取“将告密者斩首这样过激的做法”,从而招揽民心?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洪承畴正想着时,穿着一身道袍的郭都贤已经进来了。自湖广陷虏后,为抗拒剃发令,他便束发入益阳浮邱观修道,号顽道人,又号些庵先生。
“下官见过些庵先生!”
一别数年,郭都贤似乎更加苍老了,但是洪承畴能够感觉到,他的精神显得比上一次其为陶汝鼐等数千湖广士绅求情时好了许多,这也难怪,毕竟当时气运在清而不在明,而现在,这局势却扑朔迷离,让人难以看穿,但大明重据江南,却总让郭都贤这样的大明遗老心情欢喜非常。
“见过两朝元老!”
郭都贤仍像当年那样,言语间仍然带着嘲讽,这一声“两朝元老”无疑又是在点明洪承畴的身份。
“下官”
对方的提醒,让洪承畴神情显得很是难堪,几乎每一次,每当他在游说这些遗民为大清所用时,他们的讽刺,总会坚定他剿灭永历小朝廷的心思,在他看来,只有如此,才能树立大清的正统地位,只有如此,才能改变他身为汉奸的事实。
但是现在,时局的变化,却让洪承畴的心思显得纷乱,于是他便连忙转移话题道。
“听说些庵先生近来一直于益阳清修,不何为何有空到长沙来?”
不愿与其作口舌之争的洪承畴,看着郭都贤疑惑的问道。并猜测着他的来意,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长沙?
“顽道虽是于道观清修,却也闻听天下之事。”
端起茶杯,自称“顽道人”以自喻心似顽石忠于大明的郭都贤喝了一口茶,忽然正色道。
“这天下大乱在旦夕,郭某想求两朝元老赐一良策以避风险。”
“些庵先生此话从何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