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1766节
瞧着热情的掌柜,原本只是想在那几个大王商量事情的时候,出来闲逛一下的朱明忠,听他的口音像是南直隶那边的人,便笑着问道。
“听口音,你是南直隶人士吧。”
“哎哟,您老也是南直隶的?小的徽州人,不知您老是”
“京畿人,算起来,也算是南直隶的,”
与店主聊着的时候,朱明忠指着他们家的招牌问道。
“南北国货掌柜的你这店名倒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叫“国货”?”
对于“国货”这个词,朱明忠倒是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毕竟,在另一个时空中,“国货”于国人有着极为特殊的情感,曾几何时,“国货”在特殊的时代里,给国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甚至直到二十一世纪,“国货”也因为特殊的含义而成为爱国的象征,而也正是在一代代国货制造者们的努力下,到了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国货真正成为了国人的骄傲。
但是在这个时空,怎么会有“国货”这个名词呢?
呃
客人的问题,让王安东一愣,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位爷不是南洋本地的商人,而是从内地过来。
“呃,这个怎么说呢,这国货,说的就是国朝的货,南洋这边把南洋货称为土货,大明呢,是国朝,那大明的东西,自然也就是国货了。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呃这个解释,确实也在理。在疑惑得到解答的时候,朱明忠同样也从他的回答中,感觉到了时代的变化。
想着招牌那两个字,想到在另一个时空中,“国货”给予国人诸多情感记忆,那种让人心忧,让人骄傲自的回忆,只有“国货”曾给予过国人。但是在这个时代它们却被赋予了另一种特殊的意义。
时代的变化,总让人感叹,就像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在另一个时空中,这里尽管生活着数百万炎黄子孙,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里属于另一个国家,甚至就连这里的人们,对于祖地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国朝
未来,这里的人们,还会记得他们的祖地,还会记得母国吗?
尽管朱明忠一直试图用化、经济等各方面的助力,去维持诸夏与大明之间的联系,并且试图把这一纽带永远的持续下去,但是现在,他却又有些怀疑,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什么样的纽带可以永远的维持下去呢?
推动南美殖民地起义的不是其它人,正是土生白人,他们为什么会背弃西班牙?为什么要背弃自己的母国?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同样浮现出了,在另一个时空中,在抗战期间,那些前赴后继,不惜牺牲性命的华侨,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母邦只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于父辈、祖辈言语中的地方,但是他们却甘愿为之牺牲一切。
“我们的化,就是我们民族的灵魂,我们的教育机关,就是我们民族的化堡垒。”,想到另一个时空中,马来的华侨们艰难维持着海外唯一的华语教育体系时的呐喊。
朱明忠略微点了点头。化是连接大明与诸夏的纽带,只要这个纽带存在着,那么,他们永远都不会背弃母邦,对于他们来说,母邦永远都是令他们骄傲和令人向往的。
“国朝”
这个称呼不同于“天朝”,但却也表露了这里的人们某种心声,尤其是诸夏百姓的心声,或许他们是桂国人、秦国人、周国人、晋国人,但是于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个“国朝”,就是他们的母邦、祖地。
看到客人沉默了好一会,王安东于是就试探着问道。
“先生是从国朝过来的?是想来这里进货?米粮?果干?木材?先生,别看小号规模不大,可要是先生想要买的这些货,小人都能给您找着合适的货主,毕竟小人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六年的买卖,要是您信得过在下,在下肯定能给您找到比官行价格更低的供货”
思绪被打断的朱明忠看着不断向自己推销着各种商品的店铺掌柜,突然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便笑着问道。
“比官行价格更低?这么说怕是不对吧,这官行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价格更公允才是啊。”
所谓的“官行”,其实产东是官府的商行,而是大商行,因为最初南洋米的大规模采购都是由官府出面,为了便于供货,特意委派了多家大商行于南洋代理贸易,久而久之也就行成了所谓的“官行”,他们专门从事与内地的米粮贸易,而现在他们的贸易范围又从米粮扩大到木材等各个方面。
“嘿嘿,先生,瞧您说,官行怎么可能有公允,国朝为了方面,往往都是把一国的米粮,都交给几家官行去做,可官行也是要挣钱的,开始的时候,官行为了做生意,确实也算公允,南洋各地的米商也愿意把米粮卖给他们,可是后来时间长了,这米粮几乎都由官行收购、包销以后,他们一边在这边打压粮谷的购价,一边抬高粮谷的售价,从中间赚差价,这样一来。先生,说实话,如果你绕开官行的话,一石米,最多只要五钱银子,比官行便宜两钱左右。”
石米七钱,尽管这些年南洋米的价格已经翻了一番有余,但即便是如此,仍然比内地米便宜一些。
“两钱你是说,米商官行加了两钱银子?”
朱明忠的眉头一跳,语气中流露出一些不满。商人溢价也属于正常,但是一下加了那么多,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何止两钱啊,他们买的时候,还会再压上一些,官行收米最多只划到四钱,这些年,南洋米的价格看起来是涨了,可实际上,银子都落到了官行的手里了,老百姓,可没有多少落到真正的实惠”
正擦着柜台的王自德忍不住抱怨道。
“这一家四百亩水田,一年最多也就有一千多石米,瞧着不少吧,可这几百亩水田,总得有人种吧,谁家里没有十来个奴婢,养这些奴婢一个就要几百石米粮,还要给他们买衣裳干啥的,到最后能卖个四五百石米就算不错了,可四五百十米,顶破天,也就卖个二百两银子,再扣扣税啥的,落手里的也就几十两银子,那些官行一转手,乖乖,一大家子累死累活的,还没他挣的多,这银子,差不多都让他们给挣了”
侄子抱怨着的时候,王安东也跟着忍不住说道。
“可不就是这样,现在诸夏的国人,瞧着风光,住着大宅子,有奴婢伺候、有奴婢种田,其实也就是表面上风光,顶多也就日子过的宽松一点,银子全都让官行给挣完了,至于他们,一个个的却连忙抱怨也不敢抱怨”
“他们敢抱怨嘛,官行要是发了狠,吩咐一句,不从他那收谷子,到时候,他的谷子卖不出去,一家子那么多嘴,怎么养活,总不能光吃米吧。”
“可不就是这样,顶多也就是私下里卖些米粮罢了”
“私下里?怎么,难不成官行还能不准他们卖粮不成?”
朱明忠的语气变越来越冰冷,他没有想到官行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更没有想到官行垄断下的米商体系,已经变成了某种压榨,某种类似于殖民者对殖民地的压榨。
“就是不准啊!”
王自德哼了哼。
“他们就是不准,你能怎么得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