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1496节
说出这句话后,朱和域朝着远方看去,然后说道。
“父皇是担心将来有人建议你削藩是吗?”
第285章 利益至上(求支持,求月票)
削藩!
当这个看似简单的名词,从朱和域的口中道出时,朱和嘉沉默着,他并没有立即给予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片刻后,他才说道。
“建削藩”
念叨着这个词,朱和嘉反问道。
“到底是大臣蛊惑,还是势之必然?成祖之后,百年间历代皇帝无不以削藩为已任,假名种种行削藩之实,到最后,宗藩变成了什么?”
摇头苦笑着,朱和嘉又说道。
“甲申天变,天下诸藩,上不能卫社稷江山,下不能抵御外夷,若非是如此,我大明又怎么可能几近亡国?”
几乎亡国的教训、亿兆百姓死难的悲剧,给大明带来了极为深刻的改变,除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北方的边患消除之外,另一个改变,就是封建。而南洋以及海外领地的拓殖,为大明提供了封建的机会。
“封建即是为了避免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保险,同样也是为了拱卫中央,他日无论是朝中有奸臣,意图窃居国权,亦或是有异族入侵,或是百姓起事,诸夏既可起兵拱卫中央”
凝视着海外,朱和嘉沉吟道。
“父皇担心的是,百年后,会有朝臣借口对诸夏不利,毕竟百年后,诸夏亦有可能是人口亿万的大国。”
“应该是累加吧,几十国加在一起,人口亿万,又怎么能比得了大明呢?到时候,有人这么想,以小弟看来,他们肯定是为了个人的权柄。”
朱和域冷笑道。
“古往今来,即便是所谓之贤臣,亦受名利所累,更何况大多数凡夫俗子,他们总会借口种种,图谋个人名利,当年齐泰、黄子澄等人不顾祖宗成法,一味削藩,以至于逼死宗亲,如此种种,看似为国,实则不过只是为了个人之名,其想为朝廷砥柱,便以削藩起事非,试图借削藩成就个人之名”
受父皇的影响,朱和域对齐泰、黄子澄等人从来没有丝毫好感,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他们图谋个人名声、权柄,才导致了靖难。
“只有制造矛盾才能从中渔利,如果没有矛盾,又怎么能突显出他们的重要?于大臣而言,无论是藩王亦或是勋贵,如果与皇家一团和气,大臣权柄就会受到重重制约,只有制造出矛盾,让皇家对藩王、勋贵生出不信任,产生危机感,皇家才会依靠大臣,只要借此打倒两者,皇家唯一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大臣”
朱和嘉看着二弟说道。
“这个道理,父皇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曾告诉过我们,我大明到最后,表面上是亡于党争,可党争起因实则是亡于官权力过大,就像内阁大学士,设立之初是高祖、成祖时是由皇帝点选大学士,往往都是由幸臣充任。英宗九岁即位,无法正常的处理朝廷事务,因此政事的决策权基本上全都落在了内阁的肩上。内阁大学士们基本摆脱皇权的约束和控制,利用自己的意志处理政务,保障官集团的利益。这在内阁发展史上极为重要,这是内阁独立处理国家事务的开端。此后,阁臣入阁便由皇帝钦点幸臣变成为阁臣推荐,再由皇帝任命。到万历二十二年开始,以国本案为始,党争开始,各党会同东林党明争暗斗,抢夺内阁及六部席位,到最后,因为党争激烈,内阁大学士只能收各方推荐,靠皇帝抓阄决定,说到底,是大臣权力膨胀到已经对皇权产生威胁,而大臣权力膨胀,与其不受制约有很大的关系。”
凝视着大海,朱和嘉又继续说道。
“土木堡之前,大臣受勋臣制约,皇权尚能平衡,而到熹宗时,皇帝却只能依靠阉人与大臣争权夺利,而阉党者良莠不齐,不堪为用,到孝烈皇帝即位后,忌惮阉党权势过大,于是召起东林党的残余,打倒魏忠贤,并对阉党人员一网打尽。东林党重新当权后,但东林党又威胁皇权,于是又开始打压东林党,譬如温体仁等投机分子走向前台,但最终孝烈皇帝怀疑温体仁结党,也将内阁首辅温体仁驱逐出了朝廷。你记得陛下提及烈皇旧事时是怎么说的吗?”
大哥的反问让朱和域点头说道。
“父皇说,归根结底,是他们皆无人可用,神宗避朝,是因为朝臣权力过大,即便皇权亦只能退避,至熹宗只能借阉人打击臣权,而无论是所谓阉党亦或温体仁等人,他们归根到底,还是大臣,无非就是打倒一方,另一方继承权力,但是继承权力的那一派,仍然会对皇权产生威胁,嗯,应该说,臣权依然对皇权形成优势,而相比于臣权,皇权就显得势单力薄,以一人对满朝,况且皇帝还必须要依赖他们治国,无论是耿直之臣,亦或是投机之徒,权力集中于他们身上,对皇家总归是不利的。”
听着弟弟的回答,朱和嘉默默的向着海岸的方向走着,雪花不时的飘荡到他的肩膀上。
“臣权的扩张,归根结底,还是有一个过程的,而这个过程,就是打击异已,制造矛盾,一点点的剔除异已,最终导致皇帝无人可用,便是到孝烈皇帝那会,尽管看似天子独断,但无论是打击阉党亦或是东林,或者温体仁,最终受损的总归还是国家”
回头看着弟弟,朱和嘉说道。
“尽管现在,看似臣权受制于君权,勋臣可为君权的助力,但是几十年后,百年之后,依然会有大臣借口种种打击勋贵,而勋贵若不能自重,必定为其所打击,至于削藩”
向着大海看去,朱和嘉似嘲似讽的说道。
“现在都有声音要求朝廷迫使日本开国,因为国内的纱线棉布产量日益增加,商人需要更大的市场,也许,建继位时的,诸臣是以江山社稷的千秋万代为由,建言削藩,但是百年之后,也许,他们会变成以“统一市场”为由,他们会以民众的呼吁,会要求诸夏废除关税,实现诸夏的统一市场,如此种种,反正,他们会找到理由的,而且在利益的驱使下,即便是勋贵也很有可能有会倒向他们”
听着皇兄的话,朱和域并没有说话,现在国内确实已经开始出现了要求日本开国的声音,不过现在这个声音并不是主流,毕竟,相比于用战争换取日本开国,然后对其输出商品,印度已经敞开的市场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而且朝中的大臣们,也无意去为商人开疆拓土。
但是,现在大臣们或许会觉得为商人进行战争,总让人所不耻,但几十年后,如果大臣们本身就是商人,甚至勋贵也为利益驱使,他们会不会达成一致呢?
日本,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确实,像大哥说的那样,在利益的驱使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沉默片刻,朱和嘉苦笑道。
“这正是父皇所担心的!”
但是父皇最担心的是什么?
凝视着大海,朱和域突然开口说道。
“记得父皇说过,他害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乱臣贼子,因为乱臣贼子,可时随时诛之,他最害怕的是忠臣!”
朱和域用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
“因为忠臣永远会摆出一副大公无私、事事为国的模样,他会站在道德的致高点上,他会用人民的名义去索求一切,如果统治者拒绝,那么统治者就是暴君、独夫,而忠臣永远都是慷他人之慨!”
“虚伪的道德最可怕,虚伪的崇高最无耻”
苦笑着,朱和嘉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