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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铁骨 第1120节


他们这般抱怨着的时候,潘仁远理智的选择了沉默,从东北回来的他知道,东北这两年能平定,正因为在东北的近十万军功地主,他们虽说退役了,但做为在乡军人的他们,却自备武器,一但接到命令,就会立即集合接受军事长官的指挥,那些土人的臣服,是臣服于武力,而不是仁义道德。

“哼哼,我倒要看看,今上凭着对那群丘八的恩宠,又焉能成得了中兴之主,从古至今又焉有这样的明君圣主?”

听到他们的话题慢慢的变了味道,潘仁远便岔开话题说道。

“怀棠,小弟初来京城,不知是何缘故,这京城怎么相比过去,那般冷清?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颇为热闹才是?”

“热闹?怎么热闹?”

李化平直截了当的说道。

“现在北京,也就是个名,别忘了,帝都神京现在在中都,也就是过去的清河县。”

帝都迁往清河!

即便是在长春,潘仁远也从报纸上看到过,自然知道迁都的原因省去每年数百万石漕粮解运之苦。当然,百姓并没有因此减轻负担漕粮仍然要交,只不过抵成了现银,只是用途从最初的供给京师以及北边部队,变成了社学先生的官俸,在过去的两年间,在满清治下几乎停办的社学,再一次兴盛起来,朝廷给予社学先生的禄米虽说不多,每年不过区区十数石,但却也显示了朝廷对教的重视。

对于这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良赋”,百姓们自然不会拒绝。因为迁都后,天下人都能从中漕粮不解中受益,这才使得迁都极为顺利。

但,并非没有反对之声,既有官员言道着“天子守边的祖制”加以反对,也有来自北直隶官绅士民的反对,毕竟,他们知道迁都对于北直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衰退。

就像现在的京城。

“这不是才迁走几个月吗?怎么现在会衰败如此?”

潘仁远诧异的问道。

“是几个月不假,可是这京官有多少?勋贵又有多少?浩浩荡荡的十几万人离开之这,这京中多少商家因为他们离开,不是歇业,就是将生意迁往中都,过去这京城有多少人?当年烈皇帝那会,最多时,几乎不下百万,现在又有多少?不过区区三十万,这京城,早就不是当年的京城了”

迁都,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像李化平这样的本地土著,他们不是生意人,也不是官员,不能把家搬到中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京陷入衰败之中。提及京城的衰败,李化平等人无不是哀声叹气着,他们原本也曾欢天喜地的迎接着今上的到来,可是到最后,他们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新朝的离开。

“这新朝啊”

长叹口气,看着潘仁远,李化平无奈的苦笑道。

“克礼兄,你只管慢慢的看,这新朝和过去,可是大不同啊”

新朝!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潘仁远的心底不禁疑惑,新朝难道就不是大明吗?

第18章 文庙(第一更,求支持)

大明兴乾三年,正月初二日。

一个近三十来岁的人,穿着淡色儒袍,漫步走向庙。

远远望去,并排的三座大门,每座都对开两扇,门顶上是厚重的宫殿式建筑,门与门之间是墙,墙头也同样铺上琉璃瓦。这一排山门建筑,第一印象使人觉得厚重,尤其显得庄严。这庙的正门是开着的,可是其中却是冷清清,看不到什么人。

虽说现在是正月初二,是过年过得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庙,却不是热闹的地方,尽管过去,像夫子庙、庙之类的地方,都是百姓最爱来的地方,庙会不知吸引多少人,但是现在,按大明朝的律法,这庙附近是不得兴办这样的庙会,以免打扰先贤清灵。所以,这庙内外总显得很是清静。

在进入庙后,大同殿内高悬“万世师表”的巨匾,那是大明兴乾皇帝的手书,“大同殿”取“天下大同”的意思,于大同殿内同样不分尊卑,众生平等无分富贵,如此才是大同。殿正中供奉着至圣先师的塑像,七十二弟子及历代先儒先贤塑像分侍左右,只是这主殿之中,却显得静寂非常,在殿中,一排排条椅空荡荡,也就是在小孩的开笔礼时,这里才会坐满孩童的家里的亲朋好友。于这里观看孩童的“开笔礼”,按照官府律令,这“开笔礼”只能在庙内由奉祀主持,以表示郑重,按律令每个孩童都必须在三岁时由奉祀主持进行“开笔礼”,而顺序为:正衣冠、拜孔子、朱砂开智、击鼓明智、启蒙描红、封存心愿。

也就是在这时候,庙才算热闹一些,当然,现在这里之所以冷清,是因为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举行“开笔礼”,况且,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庙不下数十处,自然不需要赶往一处。

进入大同殿之后,这青年便缓步走到了殿前,在长椅的前方,有专门跪拜至圣先师的地方,他便跪于那里,看着至圣先师的画像,他在那里默默的祈祷着,而言语之中,似乎带着些许不平。

“圣人在上,鞑虏窃据中原之时,弟子严守华夷大防,秉承家训,不曾出仕清虏,亦不曾赴乡试,三年前,新皇登极,弟子闻中华正统匡正,每每激动难以安睡,只意待到天子开恩科时,以平生所学报效朝廷,然新皇登极三年整,其一意孤行,不开科举,如此岂不今天下士人齿冷,更有甚者,其三年来,于我士林更是百般欺凌,借口不认清虏科试为名,革除各地士子之功名,虽承认士子与皇明所取功名,但却以百般理由扣以优免,新皇待士林之暴虐,可谓远甚于鞑虏”

跪于圣像前赵明复言道着这些话时,那言语中尽是无边的委屈,那泪水更是有如雨下似的,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庙,听到他的抱怨。来人只是坐于一旁的椅上,听着他的话语,同样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状。

这三年来,虽说是国泰民安,可是士林于新皇却是颇有怨言,而根本原因恐怕就是革除功名了,原本革除士子在伪顺治年间所考取的功名,并没有什么,即便是有所抵触,士林也能理解,即便是革除了,来年再考便是了。但是,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新皇登极整整三年,却根本就不曾开恩科,如此一来,被革除功名之后的士子,自然也就无望重新考取功名,而不能考取功名,意味着他们既不能做官,也不能优免徭役钱粮。

非但如此,甚至就连同在崇祯前考取功名的士子,也是倍受打击,他们若是曾出仕满清,那么轻除革除功名,重则举族流放东北或者海外。即便是在清虏治下时那些以大明遗民自居的士绅,同样也受到打击。在三年前,甚至有不少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士绅,因为抵制新律,而被举族流放东北或海外。

新皇待士林之暴虐,可谓远甚于鞑虏。

这句话传到他的耳中时,只让他的心里也为之一震。用这样的话去形容皇上,难道他就不知道什么大不敬吗?

站起身的潘仁远朝那边走过去,从侧面看去,跪于圣人位前的青年人看起来倒是气宇不凡。十多年来,潘仁远也算是阅人甚多,但像这青年人这样气宇不凡的青年,他也见过不过,但是像他这么大胆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本正在泣诉委屈的赵明复,听到脚步声,立即止住话声,起身看向身后的来者,是一个年岁约莫四十许的中年人,那人见他转身后便回报了笑容,双手行揖,赵明复也跟着还礼,但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钱明复才开口说道。

“先前妄言,让仁兄见笑了。”

对年青人的话语,潘仁远倒没有任何惊异,顺口就说道。

“于庙之中所言,纵是官府亦不能追究责任。”

三年前,新皇登极后,为了“恢复”教之风,在重建各地社学的同时,同样也大兴庙,而且以官命制定庙内的礼制,这庙也从过去的士子祭祀圣人的地方,变成了“礼殿”,而且按钦定的礼制,庙更是以开笔、婚丧等俗事而渗入寻常百姓的生活之中。

当时,举国士子无不是欢心鼓舞,只以为盛世将临,天下风必将从此兴盛。可是谁又能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尽管庙早就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同样也高高在上了,变成神,变成了敬而远之的神。

至于所谓的“不追究其责”,那不过只是“与鬼神说”,官府自然也就不会追究了。

潘仁远的回答,让赵明复会心地一笑,潘仁远也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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