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明录 第844节
这人便是昌平总兵马科,午后接到消息让其入京议事。这本是大战前夕最平常的一件事,却被马科严重复杂化了,因为来通报的是东厂的人,这个人鬼憎恶的衙门让他闻之一颤。
为什么不是皇帝下旨或者兵部军令,怎么是东厂的人,马科尚不知常宇奉旨督军京畿兵马,暗想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难道是前日狙敌不力,还是前日鞑子围攻京城没去救援,可这事怪得了我么,先前自己不过五千余兵马如何干的过鞑子数万,再者说了鞑子围攻京城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收到消息啊。
时而又觉得若真的犯事了,东厂现在已经开始拿人了,不会仅只来两三人传令,可谁又知道他们不是想把自己骗出城然后缉拿……
患得患失之际马科如坐针垫,墨迹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咬牙出了城,这数年间活的太压抑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先前在关外不战而逃也没被砍了,只不过戴罪立功,眼下自己并未犯什么大错误,倒不信还能被下了诏狱。
话虽然如此,入了城的马科还是先去联络朝里熟人打听了些消息,才知道原来此时京畿兵马皆归东厂监管,实权人物就是那个曾有耳闻的小太监,此时召他入京理应只是商议军务。
马科这才心下稍定,前去东厂衙门求见,被番子领到大堂沏了茶让其稍等,便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了。。
可这东厂衙门真不是个好地方,阴气森森令人压抑无比,且时不时隐隐有惨叫声传来特别瘆人,即便马科这种久经沙场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依旧心里发寒,心道外间传言这儿是人间地狱,倒也不全是信口雌黄,是有几分道理的。
内心戏正如连续剧一样一集接着一集的时候,外间有了动静,一个太监走了进来,马科连忙起:“这位公公敢问厂督大人何时能回?”
那太监看了他一眼道:“已经回来了”。
“那烦请公公通报一声,就说马科求见”。马科赶紧说道,心中略显紧张,久闻那太监威名,听说勇武善战,剿贼杀鞑子所向疲惫被封为战神。
“你已经见到了”那太监为之一笑,马科眉头一挑怔住了,随即醒悟过来顿时满脸惊骇,这太监身材健壮,但却如此年少,不由讶然出声:“卑职马科,见过厂督大人”。
“马总兵,久仰大名”常宇微微一笑,走到桌边坐下,抬手示意马科落座,目光在其身上打量,年约四十左右,生的的魁梧健壮,目光闪烁可见心中极度不安。
两人落座互相打量寒暄着,常宇盛赞马科往日雄风,对其当年的丰功伟绩信手拈来如数家珍,马科略显意外,东厂调查自己的历史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这少年厂督却为何如此和善和印象中阴鹜的东厂太监完全不同,难道是个笑面虎不成。
心中惊异之余和小太监随意聊着问了些近日京城战事,常宇亦是毫无保留的有问必答,从鞑子围城攻城撤兵拔营以及刚刚收到通州城破的消息皆相告,甚至连计划也全盘托出。
“厂督大人这是准备围追堵截了么,鞑子骑兵善野战……这场仗一定够艰苦的”。马科脸色忧色甚浓,常宇淡淡一笑道:“若非艰巨怎么会把马总兵请来,马总兵在关外和鞑子交战数年经验十足,此时当为咱家出谋献策,齐心合力把鞑子打回去”。
“厂督大人就别奚落卑职了,那数年征战无颜提及,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没资格给厂督大人献计”马科脸色甚是尴尬,松锦大战前后历经两年有余,明军处处被动且最后惨败伤亡惨重,马科也曾在最激烈的时候不战而逃,险些被斩,经各种求情让他写了保证书戴罪立功,此时常宇提及往事,他自是尴尬不已。
常宇正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不死就有再起之时,吾等不管是为内官还是武将皆是为朝廷为大明为皇上效力,国难当头匹夫都有责何况本就是保家卫国的军人,马总兵莫要被一次失败就击倒了,站起来吾等携手并肩杀敌共保大明河山”。
马科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眼前这小太监貌似挺会鼓舞士气的,然则自己早已经心灰意冷没了往日壮志豪情,却非是一败所致,如小太监所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也不是第一战败,实则是对大明失去了信心,即便自己再怎么豪气冲天一腔孤勇又能改变什么,天灾人祸的大明此时已是苟延残喘,别说他,事实上朝野上下对大明有信心的还有几个,不都是在混日子等他倒台换新主么,虽说近来皇帝身边出了个会打仗的小太监,也的确打了几场胜仗解了一些危机,可谁又能保证不是回光返照。
归根结底,马科不是对自己没了信心,而是这个国家!
其实这种心态常宇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堂上除了寥寥几人外都在混吃等变天换新主子,外边带兵的一个个的拥兵自重,隔岸观火待价而沽,这就是当下大明最残酷的现实。
可是知道又能怎样,常宇总不能提着刀一个个都给捅死了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冻也要费时日,眼下他只能针对性的下手,捡那些尚未病入膏肓而且还有用的忽悠一下为己所用。
很显然马科还是有用的,毕竟当年是员猛将,毕竟和清军作战经验丰富是个极好的帮手,至于他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德行常宇也知道仅靠嘴皮子还不足以让其提神,得让他看到些实际性的成就,相信那时可点燃他内心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种。
两人正在闲聊中,外间隐隐又嘈杂声传来,常宇微微一笑道,来了,起身便朝门外走去,马科虽不知谁来了,也赶紧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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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衙门院内挂着灯笼视线极佳,常宇站在大堂门前的廊檐下面带微笑看着走进来的几人“再晚些咱家可就饿坏了”。
“让厂督大人久等了,卑职待会自罚三杯”当先一人抱拳道,突的看着常宇身后那人一怔“可是马总兵?”
“唐大人”紧随常宇身后的马科心中一颤认出这人竟然是当年松锦大战时并肩作战的八总兵之一唐通,两人已有数年未见,不曾想却在东厂衙门遇到,自然一番寒暄感慨万分。
“唐总兵,也给在下引见一下马总兵呗”正感慨之际一个魁梧壮汉走了过来,唐通赶紧拉一下马科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黄得功黄总兵”。
“原是黄总兵,正纳闷谁有这等气势呢,久闻黄总兵勇猛今儿一见这气势果然名不虚传”马科和黄得功当真是没见过面,但相互之间自是听过对方名头。
一听马科这么说话,黄得功心中立刻就开了花“马总兵竟这般能言善道,俺要说的话都被你说了”。
三人正互捧之际,见常宇突然快步走向院门“尚书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却是兵部尚书史可法来了,马科一震连忙向前见礼。
史可法是军方大佬也是个文官,却不避嫌的来这个人人畏而远之的地方可谓给足了常宇的面子,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
第一史可法是从南京空降过来的,和京官的关系还没有多亲密,简而言之还没来得及被拉入某个派系时就匆匆奉旨南下督军剿匪了,所以他没那么多顾虑。
其次,在他初临京城时小太监已和他掏心掏肺,他知道这个小太监是个忠臣是个一心为大明干实事的人,况且若非常宇及时驰援,这次别说他剿匪有功了,恐怕老命都丢在保定城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史可法也是眼下大明极少一部分忠君护国的臣子了,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知小太监忠又见识过其勇,既然都是一心为大明效力为皇帝尽忠走的近些又怎么了,何必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以至于当东厂的番子去请他的时候,直接推掉兵部给他设的庆功宴奔东厂衙门来了。
因为他知道小太监请客绝对不是为了喝酒,更不是为了风花雪月瞎扯,必然事关军务。眼下没有什么比军务更重要的事了。
大堂正中一张圆桌,些许酒菜寥寥数人,这一个小规模高规格的私人宴,仅有并不尚书史可法以及黄得功,唐通,马科三位总兵,而陪客便是东厂的第二号人物春祥以及他的私人狗头军师一方和尚李慕仙。
春祥公务繁忙,本不欲来赴宴,但常宇却暗示他必须到场,因为在座的都是军方大佬给引见一番,日后自有方便之处。
诸人落座,略作寒暄吃了几杯酒些许菜后,便各自说了自己这近日所为,算是一个通气会,闻得唐通这个苦力从蓟镇率兵马不停蹄西去堵截鞑子,又火急火燎去支援京城和鞑子硬干一场竟还伤了对方一员猛将后,诸人忍不住喝彩。
马科略显尴尬,长呼一口气“在下手头此时能用兵马不过五千,除非从居庸关抽调人马……这点兵马不知道厂督看得上么”。
常宇淡淡一笑“马总兵久经沙场总该听过一句话叫兵不在多,贵在精。您那五千兵马拉出来虽不敢说能顶住鞑子的骑兵,但胖揍京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马科嘿嘿一笑诸人也是相视大笑,幸亏王家彦不在场,否则还不气的摔杯而去。
但气归气,却也是事实,马科的兵马虽不及吴三桂的关宁骑兵那么强悍,但亦是常年在各处征战,杀过贼军干过鞑子战力相对内陆兵马也是强横的一笔,至少不逊色黄得功和周遇吉的部队,只不过是人少了些,主将蔫了些。
“若说两年前胖揍京营或还轻而易举,不过此时……”马科叹息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久不经战事,怕刀都生锈了,实不相瞒诸位前些日子在平谷时遭遇鞑子数千骑兵,仅两个冲锋便败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