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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丹心 第304节


想想这些年的憋屈和压抑,如今终于一扫而空,这份爽快劲儿,就别提了。当听到自己的弟弟田玢来宫中探望时,她马上吩咐,快请他进来,这些年,倒是多亏了田玢在外面的奔忙呢!

与她的兴高采烈不同,丞相田玢的脸上阴沉的能滴下水来,虽然他生就是一副呆板脸,但今天的不高兴,却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王夫人对这个弟弟的心性了解很深,见他如此,慢慢的收敛了笑容。

“怎么啦,难得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成?丞相大人。”

田玢叹了口气,神情黯然。他前段时间托病在家,其实就是为了躲开最近朝中的这些麻烦。可是这次躲不过去,皇帝强行命令,所有在家的官员必须来上朝,商讨大计。

“太后,出大事了。这次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今天大朝会上,皇上竟然听信元召那小子的胡言乱语,当众驳斥了我的言语,让弟弟颜面大失啊……!”

王夫人闻言一愣,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小小的朝堂争执,又算得了什么嘛?呵呵,丞相不要在意。太皇太后仙去,从今以后,朝中局面大为不同,你那外甥皇帝正要多多倚仗于你这个亲舅舅呢。”

田玢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妇人之见,果然是眼光短浅,宫闱之间的争斗还能有些拙计,放眼朝堂大政,想要依靠她帮大忙,也是难为她了。可是有些事必须提前打招呼,怎么说她也是当朝太后。

“太后啊,现在朝廷上的局面,你是不知道。弟弟我空顶着一个丞相的名头,其实,呵呵,皇帝的那些大主意啊,早已经插不上手了!现在皇帝信任的,是以元召为首的尚书台那帮年轻人。”

“怎会如此!放着自家的舅舅不用,反而去用外人,彻儿怎么这么糊涂啊?且待他来时,我一定好好的说说他。”

田玢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王夫人会意,挥手摒退了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殿内只剩下姐弟二人。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如此郑重?现在放心的说吧,这宫中内外,姐姐还能做得了主,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王夫人朝旁边指了指,示意田玢坐下来慢慢说,她对于这个弟弟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太后,今天弟弟我可被他们坑惨了啊!此事都怪那老不死的窦婴老儿和元召小子,这一老一小,坏了我田家的大事了!如果他们真的敢毁了我家黄河北岸的田地,我、我便与他们势不两立……!”田玢见再无外人,开始破口大骂,脸上恨意滔天。

今天的大朝会,他并不想来参加,只是碍于皇帝的严令,不得不来。本来也只不过是抱着走走过场的心理,当个袖手旁观者的。却没想到,最后的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来。

当长乐侯元召当殿启奏完渭河上游的抗灾情况,皇帝大为振奋。渭河竟然保住了,不用泄洪,也就是说,汉中平原上的几百万顷良田已经不用担心被洪水冲毁了。这个大粮仓的秋收可以确保无虞了?

看到元召肯定的点头,他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不管多么难的事,只要元卿出马,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赏!重赏!只要是元召附在奏章上的所有有功人员,皇帝大手一挥,全部爽快的答应。该赏金的赏金,该升职的升职,在这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吝啬半分。

渭河水系既然无恙,不管是皇帝还是群臣,都放下了一半儿的心。马上把关注点都转移到黄河水灾上来。黄河不同于渭河,更不同于其他的江河,它的危害更加严重,也更加难以预防治理。

“丞相今日上的殿来,为何一语不发?对于黄河防汛,可有良策啊?”

皇帝刘彻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排在第一位的田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家伙儿都累得半死,身为当朝丞相,竟然在家养病,这病倒是来的真是时候!

田玢早就听到了刚才的议论,他的心中有自己的算盘。听到皇帝问道自己头上,颤抖着欠了欠身子,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陛下,老臣久病在家,对河汛的情况并不了解,因此不敢妄言。不过老臣听说,人间江河之决皆天事,不能轻易动用人力去强行堵塞,强行为之,恐怕有违天意,引起更大的灾祸。老臣身为丞相,这些话不得不对陛下加以提醒,否则,就是失职了。”

皇帝听了田玢的这番话,神情略微一动,因为最近宫中的一些望气师包括李仙师都对他说过类似的意思,这让一向迷恋神仙之道的刘彻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

“丞相此言大缪!尔身为当朝首辅,却不问苍生问鬼神,如此荒唐,可有愧吗?”少年尚书令的声音很冰冷,不留一点儿情面。

第二百二十章 一局黑白赌输赢

朝堂权力纷争,世间利益争斗,本来就是此消彼长的过程,名缰利锁,几人能免?窦太后故去之后,窦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势力失去了这个最大的靠山,必然是昨日黄花,风光不再。

虽然还有许多人,在一些位置上担任着要职,但为首的窦婴都已经退了好几年了,这种依靠裙带关系而来的势力,在当今天子“唯才是举”的趋势下,没落已是必然。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王太后在宫中地位的微妙变化,一些心明眼快的官员,从中看到了巨大的机会。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丞相田玢虽然在家养病,但门前车水马龙,热闹更胜往昔。

谁也不是傻子,这么粗的大腿不趁机牢牢的抱好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田玢被皇帝冷落?笑话!那可是皇帝的亲舅舅,与宫中王太后是亲姐弟。说要信任如初大权独授,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罢了。

因此,明里暗里,朝堂上倒有一大半的官员,在最近去武安侯府探过病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又有谁不想大大的进步呢。

窦婴自从参与窦太后的丧事以来,因为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需要善后,奉皇帝诏令,以老臣的身份列席朝堂。

今非昔比,卸任丞相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一些官员也只不过是维持着表面上对他的尊敬而已。与对田玢热切的阿谀奉承相比,其中的差别显而易见。

人走茶凉,去后座冷,这本来就是人间常态。老窦婴早已经不再被这些事所萦怀,他之所以还站在这个朝堂上,也只不过是为了那些窦氏子弟着想,尽力照应着,好让他们都有一个体面的退场。

窦婴并没有打算在朝堂上再发挥自己的任何影响力。这几次上朝,列席陪坐而已。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地知道皇帝让他坐在这儿的目的,那就做完善后之事就好,别的,他不想再多管。即便听到黄河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他也未发一言。有些事,许多人和他一样心知肚明。如果只是为了替皇帝解忧,而要与那样一个狠辣阴险的对手为敌,完全没有必要。

窦婴听着丞相大人与皇帝说的那番鬼话,不禁在心中暗自冷笑。他把手拢在袖间,打算眯上一小觉。然而,下一刻,他哆嗦了一下,猛地把眼又睁开了。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少年。窦婴不安的把头转过去,看向那个方向时,元召正站起来,抖了抖袍子下摆,来到了大殿中央。

“傻孩子!你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吗?就贸然地跳了进去。唉……!”

窦婴神色间充满了担忧,看着元召的背影。不仅是他,许多对这位小侯爷素怀敬意的人都心中暗自吃了一惊。汲黯、郑当时等人更是自责,他应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为什么没有早早得告诉他呢!

满朝朱紫,各怀心事。田玢冷冷的看着站在身边的元召,曾几何时,他只不过是普通的少年,那时,自己一个小指头就能压死他。谁想到,几年功夫,他已经成长为可以和当朝丞相掰手腕的对手了!

元召也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田玢冷哼了一声,正要呵斥他无礼,还没等到他开口呢,皇帝的声音已经传来。

“元卿,你可有办法啊?额,丞相说的难道不对吗?”

听到皇帝用这种语气说话,田玢心中的怒气更甚,夹杂着嫉妒和埋怨。想自己乃是堂堂的大汉丞相,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十岁的小子,当着所有大臣们的面毫不客气的驳斥,皇帝不但不责备他,反而和颜悦色,这让自己怎么下得了台?百官之首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然而,外甥皇帝没有顾及舅舅丞相的面子,元召更不会管他的面子,既然早就是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元召出手,从来不会留情。

“陛下,自古以来,江河湖海泛滥成灾者多矣!难道这都是天意吗?在微臣看来,不是天意不可违,而是人力未达到也。几千年前,九州洪水,大禹所治。禹王治水的经验是什么?堵不如疏也!那个时代的条件,难道比得了我们吗?但他们就凭借着不屈的意志和合理的方法,成功的疏导了泛滥的洪水,使天下重新归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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