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血丹心 第124节
说到这儿,郭解已无心再与他纠缠下去,大喝一声:“小子,还不束手就擒!可暂饶你身边人不死。”宗师风范,果然不凡,音出丹田,声震四野!
没想到对方并未所动,依旧是一副惫懒神情。
“郭解,你虽然是必定要死的,但流云帮不必给你殉葬啊。啧啧,瞧这些壮实的汉子,如果被砍了头,多可惜哦!一个个倒是做工的好身板,既然来到了长乐塬上,就不必再走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郭解听他话中有异,好像说的煞有其事一般,不觉又厉声追问了一句。
“你们啊,年纪大了,脑筋果然变笨些!我说的够清楚了,还不明白?”元召语气一变,做老气横秋状,只是无人发笑。
“你们,流云帮的人,未经本侯爷批准,擅自进入长乐侯封地,践踏了草木,惊扰了领域内的珍禽异兽,此其罪一;擅动刀兵,血溅宝地,破坏了封地内极其宝贵的风水,呃,此其罪二;聚集帮众,在长安近郊意图杀害、劫持天子亲封的国侯,形同叛逆,此其罪三;呃,还有……,别的罪名且容本侯爷再仔细想想添加。所以,郭解,你现在就束手就擒吧,还可以保得其余人的性命。”
元召一番话随口而出,犹如玩笑一般。自郭解以下,流云帮人等都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世间还有这样编织罪名的人?这真是无知顽童,胡言乱语!
但,如果他们能预知到几天之后的未来,就绝对不会有人再这样想了!那时候,长乐侯元召这会儿随口而出的这几条罪名,就会成为了决定他们命运的准绳。
《大汉帝国史?元公世家》记载:“建元六年,冬十月,元公时封爵长乐侯未久,上书于天子,言盛世将至,百业待兴,黎民乐居,以求安定。然而有江湖之士聚众不逊,桀骜成性,行恶域内,纵横不法,以致威胁社稷安宁,阻碍大计民生。所谓'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奏乞朝廷议,有违禁不法之江湖帮派,可付与有司,严加惩办。天子下诏明发朝议,准许长乐侯所奏,随即大索天下,各郡县追捕帮派余孽。旬月之间,系于狱者近两万众。后纳长乐侯所议,全部驱赶至长乐塬等处劳动改造……云云。”
史书记载者寥寥数笔,省略其中多少传奇!而当时的许多生死,后人已不可知。
凛凛风雪,冷冷杀机!统领天下万余帮众的剑术宗师缓缓拔出了那把传承三百年的重剑。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小子,既然有些古怪本事,就在功夫上见个高低吧!放心,我还不会杀你小命,就先断去四肢,稍解吾恨!”
“无缺”出鞘,直指苍穹,剑气纵横!三丈之内,地上雪夹杂枯草打起了一个漩涡,旋转而上,如一条苍龙般。周围空气仿似在一瞬间凝滞住了,连飘落的雪花也缓慢了许多。
剑气凝结后,如山岳般的身形并不前行,剑柄微抖,举重若轻,一招丰沛无极的剑式直刺向前,直奔稳坐“冠军”之上的元召袭来!
周围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剑势去处,“无缺”剑尖似乎吞吐出了三寸剑芒!融化飞雪,刺破寒风。
只有习剑之人才知道,故老相传,剑术练到极致,出招之际,半尺锋芒可现,当然这些都是春秋剑客的传说了,当今之世,却还没有听说有何人能达到此境界。
未曾想,今日这流云帮主挥手之间,出剑式已如此神奇。虽然还没有到至高境,但料想在这世间已是巅峰。
艳羡、赞叹、惊呼、对人间至强者的崇拜……!
在所有人瞩目中,只见那道身影开始发威。手腕微抖,脚步轻移,身似幻影,剑如飞虹,三步赶蟾,七分夺命!
当对方的杀意如同波澜叠涌而来的时候,被那气势带动的雪花与冷风扑面,脸上生疼。小冰儿与泠霜泠雪齐齐惊呼了一声,欲待示意元召快躲时,却蓦然发觉身后的小侯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马上了。
十几丈方圆内,气机催发了西风凌乱,雪打眉梢,有些睁不开眼。泠霜心中焦急,努力的使劲睁大眼睛,去寻找小侯爷的身影,瞬间的天地茫茫,却一无所见。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变得漫长,漫长到生死无期。但其实很短,短到不过电光火石一瞬间!
“嘭”的一声闷响,如同扎破了一只膨胀的气囊般。霎时雪花纷乱如碎蝶,气机飘散似风缕。
迷雾消散,时光静缓,雪地中,已是世间无敌的男子似折断了脊梁的山岳,佝偻了身躯,苍老了岁月!
身前两步,身形犹未长成的少年一手拄枪,一手随意的拎着那把春秋重剑,手腕翻转掂了掂重量,嘴角有淡淡的嘲讽笑意。
远远有隐雷开始滚动,分不清是来自厚厚的云层,还是大地深处的马蹄声。
震撼、害怕、愤怒、悲伤……种种情绪终于让静滞的人群凶性大发!刀山与呐喊开始扑向那道单薄的身影。
然而,随后的一幕就成了他们所有人在余生岁月里的梦魇!
长枪深深的扎进了脚下厚土中,红缨飘动,青丝染雪。
“无缺”重剑在新主人手中吐出光华灼目,被轻轻的轮过头顶,斜斩向所有人将要汹涌而至的前方雪原。
似重雷落在了凡间,锋芒过处,大地开裂,咫尺天涯,生死难见!
鸿沟如天堑,惊雷已破胆。一剑辟千军,大雪满风寒……。
第九十三章 飞羽将军令 兵出细柳营
雪落霸桥,烟笼长安,却是皇城帝都好景致。
大汉长安令汲黯今日却没有一丝观赏雪景的心思。
自从一大早接到心腹助手云猛和姚尚的禀报后,他的心情就陷入了焦灼。
对于那位新封的长乐侯,在这位耿直的强项令心中,还是有些欣赏之情的。小小年纪,造物利民,胸怀天下,所言所行,令人钦佩。
长乐侯开府之日,他虽然身为朝廷九卿重臣,不便前去祝贺,但派云猛和姚尚双双莅临,已经表明了他的亲近态度。
在他看来,元召年纪还太小了,还未曾经历多少世事的磨炼,如此锋芒毕露,易于摧折,毕竟不妥,自己有时间还是需要好好教诲他一番,于公于私,都有必要。
只是,今日的消息,让他感到吃惊和愤怒。
汲黯是最重国家律法的人,对于那些以武犯禁之辈,素来都不客气。长安府衙大狱内也曾经关押过不少犯事的此类江湖人物,他都是从重严办的,“活阎王”的名头在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心里留下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阴影。
他又看了一遍名叫郭京儿那人的口供,再也坐不住,带了云、姚二人直奔未央宫,伏阙叩请面圣,有紧急公务启奏。
飞花琼玉,殿宇皆白,汲黯负手等候,满心沉重。功夫不大,有内官宣旨,诏汲卿甘泉殿露台觐见。
听完汲黯略显急迫的把有关长乐侯安危之事说完之后,皇帝刘彻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自从词林苑选贤以来,最近这段日子,他时常待着的地方,就从逸爽殿改为了甘泉露台。此为“高台待贤”之意,只是现在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侍读,别的臣子们还并未有人能解其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