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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2317节


所谓“同年”,是指同一年通过考试、获得入仕资格、等候吏部铨选的考生,王元和韦福奖就是同一年中选的考生,于是有了“同年”之谊。

韦福奖和王循是官场新手,郑元璹算得上官场老手,交际手段了得,三人就坐之后,郑元璹很快就主导了话题。

郑元璹之父郑译,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不过郑译已经去世,争议也随之而去,郑元璹因为父亲和天子的一段交情,在守满三年丧期之后立刻重获任用。

然而父辈的余泽用一次就少一截,郑元璹知道接下来的仕途得靠自己去拼,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拓展人脉。

所以郑元璹拉着老乡韦福奖叙旧,实际上想和这位皇朝驸马拉拉关系,建立的人情关系说不定日后用得着。

交州天气十分炎热,是传闻中的烟瘴之地,中原人士闻之色变,大多将其视为比广州还要凶险之地,驸马韦福奖携公主到交州上任,就凭这一点,郑元璹可要吹捧一番。

但吹捧得讲方式,言谈间,郑元璹可没称对方为“驸马”,为的是迎合韦福奖的心思。

他之前听说过韦福奖的情况,这位韦三郎好不容易考试中选,父亲韦世康却病逝了,于是韦福奖守丧三年,结束丧期后未等吏部铨选,却主动要求到交州任职。

韦福奖作为皇朝驸马,岳母是地位不低的贵妃,随便在长安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所以没必要到交州这烟瘴之地受罪。

更别说带着公主一起来,郑元璹可不是傻瓜,能猜出来这是韦福奖要争口气:韦三郎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是靠着娶了公主才有官做。

那么郑元璹称呼对方时就不会提“驸马”二字,也算是照顾一下对方的自尊心,方便自己拉关系。

两人除了老乡的关系,实际上没什么交情,但这难不倒郑元璹,寒暄过后挑起的话题,就是交州如今的情况如何。

说起交州风物,正瘙到韦福奖痒处,他来到交州当官,可不是来混日子的,这大半年来,他对交州总管府的情况即便不能说烂熟于心,却能做到了若指掌。

说着说着,他向两位故人说起交州至南中道的情况,

交州至南中(昆明)的道路几近扩建完毕,待得全线贯通,商队从交州去南中会方便许多,毕竟交州位于南中下游,人员、物资从南中去交州走水路很方便,反过来的话,走水路就是逆水行舟,颇为麻烦。

而道路疏通完毕,官员们回中原(关中),就多了一条便捷、可靠的路上通道,毕竟走海路回中原限制颇多,多风暴的夏秋季节出海要格外小心。

走陆路就没这问题,韦福奖说着说着,开始透露内幕消息:多亏有了猛炸药,交州至南中道的扩建工程才得以顺利进行,还把完工工期提前了两年。

“提前了两年?”郑元璹闻言有些吃惊,他做过父母官,所以知道开山劈石的难处,“猛炸药”他有所耳闻,如今听韦福奖这么一说,他真的切实感受到猛炸药有多“猛”。

想到这里,他问:“不知南中至益州道如何了?”

“也差不多扩建完毕了。”韦福奖信心满满的说着,“毕竟益州经南中至交州道古来有之,皇朝如今只是在原有道路基础上加以扩建,又有了猛炸药,自然事半功倍。”

一直在旁听的王循开口问道:“那么从龙编到成都,大概要多久?”

“全程超过三千里,按日行四十里计,至少两个半月,当然,如今道路拓宽,若骑马轻装赶路,全程日行八十里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月余就能抵达成都。”

王循闻言一叹:“那么年兄日后回京述职,可以稳稳地走陆路回长安了。”

郑元璹注意到王循所说“年兄”二字,韦福奖听了之后答道:

“这倒未必,走海路也是不错的,若得风信,自龙编乘三桅快船北上,不过十余日就能抵达广陵,再从广陵回长安,全程也就月余。”

“年兄,那风信可是东南风,然则东南风起时,海上多风暴,走海路去广陵,这么长的距离,遭遇风暴的几率怕是不小吧?”

“无妨,若实在担心风暴,可以到广州上岸,走大庾岭道入洪州...”韦福奖说到这里,特意显摆了一下:“浈阳峡栈道,大庾岭道,如今好走得很...”

韦福奖和王循议论起来,郑元璹忽然发现自己插不上话了。

因为对方是以“同年”的身份交谈,无形之中,他就被排除在外。

如此场面有些微妙,郑元璹不是不能将话题的主导“抢”过来,但他真切感受到“同年”这一关系的神奇之处。

皇朝如今的考试选拔越来越趋向于定期举行,而通过考试中选的考生,已经开始形成“同年”的关系,这种关系,渐渐和世交、同乡、同宗并重。

靠着考试中选、当官的考生,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这些人踏入仕途之后,没有父辈的余荫可以依靠,没有家族的门生故吏可以借重,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然而在官场上毫无根基的新人,想要靠着一己之力向上爬谈何容易,于是乎,“同年”这一关系,就成了新人在宦海挣扎时唯一能依靠的救命稻草。

诸多靠着考试当官的官场新人,靠着同年这一关系攀交情,然后互通有无,相互帮助,即所谓抱团取暖。

渐渐地,寒门出身的官员竟然隐约形成一个个小圈子,见面就称“年兄”、“年弟”,瞬间就和别的官员有了区别,关系马上亲近一些。

如此情况,算颇受忌讳的结党营私么?

好像不是,毕竟要说同年算结党,那么同乡算什么?

更别说朝廷对“同年”关系的形成,不仅不加以遏制,反倒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郑元璹知道,吏部考核百官时,对于那些通过考试当官的官员,总会有额外的汇总,这些汇总,无一例外都是按官员中选的年份进行分类,然后上呈御览。

朝廷不打击“同年”之间拉关系,而同年的关系又确实有实际用处,所以随着经由考试当官的人越来越多,同年、“年兄”这些词汇,在官场交际之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而那些茫然无助的寒门出身官员,就靠着“同年”来培养关系网。

这样的网,看上去不牢靠,毕竟大家互称“年兄”、“年弟”,实际上交情没多深。

但总归有了攀交情的由头,只要善于经营,那么借着这个由头,寒门出身的官员就能在官场慢慢培养起自己的人脉,然后相互利用。

人脉,说白了需要靠利益往来进行维持,若没有利益往来,就算是同宗,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郑元璹自己就深有体会。

他出身荥阳郑氏,但如今却只能自己在官场拼搏,问题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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