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970节
或是类似的情形,或是类似的说法,在这些时日里,相继的出现在各地倾向于武朝的、风评较好的官员、乡绅所在,徐州,自称华夏军成员的说书人便明目张胆地到了官府,求见和游说当地的官员。颍州,同样有疑似黑旗成员的人在游说途中遭到了追杀。陈州出现的则是大量的传单,将金国占领中原在即,时机已到的消息铺散开来……
临安城中,周君武在长公主府中盘桓,与面容素净冷漠的姐姐说话——在先前的聊天中,姐弟俩已经吵了一架。对于华夏军这次的动作,周佩俨如自己被捅了一刀般的无法原谅,君武最初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不久之后听了各处的分析,才转变了看法。
“……这件事情终究有两个可能。假如金狗那边没有想过要对刘豫动手,西南做这种事,就是要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假如金狗一方已经决定了要南侵,那便是西南抓住了机会,打仗这种事哪里会有让你慢慢来的!若是等到刘豫被召回金国,我们连现在的机会都不会有,如今至少能够振臂一呼,号召中原的子民起来抗争!姐,打过这么几年,中原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跟以前也不一样了,豁出去跟女真再打一场、打十场、打一百场,未必不能赢……”
“你倒是总想着帮他说话。”周佩冷冷地看他,“我知道是要打,事到如今,除了打还能怎样?我会支持打下去的,可是君武,宁立恒的心狠手辣,你不要掉以轻心。不说他这次对武朝扎的刀子,只是在汴梁,为了抓出刘豫,他煽动了多少心系武朝的官员起事?这些人可是都被当成了诱饵,他们将刘豫抓走了,整城人都被留在那里,你知不知道那边要发生什么事情?这笔账要记在他的头上!”
虽然当初籍着伪齐大肆征兵的途径,宁毅令得一部分华夏军成员渗入了对方上层,但是想要抓走刘豫,仍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行动发动的当天,华夏军几乎是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途径,其中许多被煽动的正直官员甚至都不知道这几年一直煽动自己的竟然不是武朝人。这整个行动将华夏军留在汴梁的底蕴几乎用尽,虽然当着女真人的面将了一军,此后参与这件事的许多人,也是来不及逃走的,他们的下场,很难好得了了。
“呃……战争的事,岂能妇人之仁……”
“没错,不能妇人之仁,我已经下令宣传这件事,这次在汴梁死去的人,他们是心系武朝,豁出命去起事,结果被愚弄了的。这笔血债都要记在黑旗军的名字下,都要记在宁毅的名字下——”周佩的眼眶微红,“弟弟,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有多恶,可是我知道你是怎么看他的,我就是想提醒你,将来有一天,你的师父要对武朝动手时,他也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你不要……死在他手上。”
“呃……”听周佩说起这些,君武愣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毕竟是打仗,打仗了,有什么办法呢……唉,我知道的,皇姐……我知道的……”
他的面容苦涩。
没有多少人知道,同一时刻,西南,和登、布莱、集山三县,也正处于一片相对肃杀的气氛当中,这段时间以来,针对宁毅、乃至黑旗高层的刺杀,附近尼族人、武朝官兵乃至于部分绿林高手的蠢蠢欲动,自一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黑旗军对刘豫的动手是在四月底,完颜希尹劝说宗翰下决定收回中原,是在四月初。而相隔数千里的动手交锋,恐怕是在更早的时间,甚至在吴乞买中风的消息传出时,希尹对于西南方向的布置,就已经下达了发动的命令。
四月底的一次刺杀中,锦儿在奔跑转移的途中摔了一跤,刚怀上的孩子流产了。对于怀了孩子的事情,众人先前也并不知道……
不过,相对于在这些冲突中死去的人,这件事情到底该放在心底的什么地方,又有些难以归纳。
汴梁城,一片恐怖和死寂已经笼罩了这里。
在多日的搜捕和拷问终究无法追回刘豫被掳走的结果后,由阿里刮下令的一场大屠杀,即将展开。
华夏军的军旗,出现在汴梁的城门外。
来的人只有一个,那是一名身披黑旗的中年男人。华夏军伪齐系统的负责人,曾经的伪齐禁军统领薛广城,回到了汴梁,他并未携带刀剑,面对着城中涌出的刀山剑海,举步向前。
“我要求见阿里刮将军。”
带兵出来的女真将领统傲原本与薛广城也是认识的,此时拔刀策马过来:“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在这里活剐了你!”
“你告诉阿里刮将军一个名字。我代表华夏军,想用他来换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命。”薛广城抬头看着统傲,顿了一顿。
“……完颜青珏。”
第七六七章 我心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下)
(要纠正一个设定上的错误,完颜青珏的父亲,当初写的是完颜撒改,应该是封吴国王的完颜阇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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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里蕴着夏夜的暖意,灯火明亮,星星眨着眼睛。西南和登县,正进入到一片温暖的夜色里。
从半山腰往下方看去,点点灯火伴随着山麓蔓延,远处山下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广场一侧的剧院里,名叫《秋风卷》的新戏剧正在上演,从布莱县过来的华夏军人成群结队,自集山而来的商户、工人、农户们携家带口,聚集在这里等待着入场,剧院的上方,结构复杂的风车拖动一个巨大的走马灯缓缓旋转。
虽然竹记最初便是以说书、唱曲、杂耍等功夫推广情报网络,相对于外界,华夏军内部的文娱活动还算丰富,但和登的这个剧院,仍旧是所有娱乐中最为正式的一项了。
剧院面向华夏军内部所有人开放,票价不贵,主要是指标的问题,每人每年能拿到一两次的门票便很不错。当初生活贫乏的人们将这件事当做一个大日子来过,跋山涉水而来,将这个广场的每一晚都衬得热闹,最近也并未因为外界局势的紧张而间断,广场上的人们欢声笑语,士兵一面与同伴谈笑,一面留意着四周的可疑情况。
两天前才发生过的一次纵火未遂,此时看起来也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能经历了战火洗礼的人们,也已经找到了在这等局面下生活的诀窍了吧。
山上的家属区里,则显得安静了许多,点点的灯火温柔,偶有脚步声从街头走过。新建成的两层小楼上,二楼的一间窗口敞开着,亮着灯火,从这里可以轻易地看到远处那广场和戏院的景象。虽然新的戏剧受到了欢迎,但参与训练和负责这场戏剧的女子却再没去到那后台里查看观众的反应了。晃动的灯火里,面色还有些憔悴的女子坐在床上,低头缝补着一件小衣服,针线穿引间,手上倒是已经被扎了两下。
脚步声轻轻地响起来,有人推开了门,女子抬头看去,从门外进来的女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身着轻便黑衣,头发在脑后束起来,看着有几分像是男子的打扮,却又显得英姿飒爽:“红提姐。”来的是陆红提,虽然在家中武艺高强,性情却最是温和,属于偶尔欺负一下也没关系的类型,锦儿与她便也能够亲近起来。
“身体怎么样了?我路过了便来看看你。”
“我早就没事了。”
“那就好。”红提侧坐到床边来,并拢双腿,看着她手上的布料,“做衣服?”
“我手艺难看。”锦儿的脸上红了一下,将衣服往怀里藏了藏,红提跟着笑了一下,她大概知道这身衣服的涵义,并未开口谈笑,锦儿随后又将衣服拿出来,“那个孩子不声不响的就没了,我想起来,也没有给他做点什么东西……”
“嗯。”红提沉默了片刻,“反正……才刚刚怀上,什么都不知道,让立恒跟你再怀一个就好了。”
“我要个男孩。”
“呃……”
红提微微瘪了瘪嘴,大概想说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选的,锦儿扑哧笑了出来:“好了,红提姐,我已经不伤心了。”
红提露出被捉弄了的无奈神情,锦儿往前方微微扑过去抱住了她的手:“红提姐,你今天这样打扮好帅气的,要不你跟我怀一个呗。”说着手便要往对方的衣服里伸,一只手则落在了裤腰上,要往后头伸进去,红提笑着缩起双腿躲避了一下,毕竟锦儿最近精力不济,这种闺房女子的玩笑便没有继续开下去。
“这是夜行衣,你精神这么好,我便放心了。”红提整理了衣服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先出去一趟了。”
“红提姐你要小心啊。”锦儿挥了挥手,“你回来得晚我会去勾引你男人的。”
“男人在处理事情,还要一些时间呢。”红提笑了笑,最后叮嘱她:“多喝水。”从房间里出去了,锦儿从窗口往外看去,红提身影渐渐消失的地方,一小队人自阴影中出来,跟随着红提离开,武艺高强的郑七命等人也在其中。锦儿在窗口轻轻地摆手,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偶尔也会有这种大伙儿多有事情的时候,热心的小宁珂在照顾了母亲几天后,被宁毅带去办公室端茶倒水去了,云竹呆在藏书馆里整理开始回潮的典籍,檀儿仍在负责华夏军的一部分内务,即便是小婵,近来也颇为忙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锦儿在这段时间也需要休息静养,今天便没有太多人来打搅她。
夜色静静地过去,小衣服做到差不多的时候,外头小小的争吵传进来,随后推门而入的是宁霜与宁凝这一对小鬼头,才四岁的这对小姐妹因为年纪相仿,总是在一起玩,此时因为一场小口角争执起来,过来找锦儿评理——平日里锦儿的性情跳脱活泼,俨如几个小辈的姐姐一般,素来得到小姑娘的爱戴,锦儿不免又为两人调解一番,气氛融洽之后,才让照顾的女兵将两个孩子带走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