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829节
一队轻骑正从那边回来,他们的后方带回了一些战马,战马上驮着重盔,一些人被绳子绑在后方奔跑前行。
这些人被拖到了前方,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气质尊贵,此时却显得须发凌乱而凄凉。投降的五百余人看着这人,这人也同样将目光扫过他们,而后望向朝这边走来的独眼将军。
“尔等……用的什么妖法。”那人正是铁鹞子的首领妹勒,此时咬牙开口,“尔等触怒西夏,迟早覆亡,若要活命的,速速放了我等,随我向我朝陛下请罪!”
独眼的将军在他面前停下来,过得片刻,朝一旁摊开手来:“看看战场上的这些人。”
周围的战场上,那些士兵正将一副副钢铁的盔甲从铁鹞子的尸体上剥离下来,烽烟散去,他们的身上带着血腥、伤痕,也充满着坚定和力量。妹勒回过头,长剑出鞘的声音已经响起,秦绍谦拔剑斩过他的脖子,血光如匹练。这名党项大首领的头颅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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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下,有人给战马套上了盔甲,空气中还有些许的血腥气,重甲的骑兵一匹又一匹的再度出现了,马上的骑士同样穿上了盔甲,有人拿着头盔,戴了上去。
“从今日起……不再有铁鹞子了。”
董志塬上,两支军队的碰撞犹如雷霆,造成的震动在不久之后,也如雷霆般的蔓延扩散,肆虐出去。
这个时候,黑旗军的可战人数,已减员至七千人,几乎所有的榆木炮在这一战中都已消耗殆尽,炮弹也接近见底了,唯独铁甲重骑,在大败铁鹞子后升至一千五百余。自夏村过后,到弑君造反,再经小苍河的一年训练,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在展露锋芒后,终于第一次的成型、稳定下来。
而在他们的面前,西夏王的七万大军推进过来。在收到铁鹞子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后,西夏朝堂上层的情绪接近崩溃,然而与此同时,他们聚拢了所有可以聚拢的兵源,包括原州、庆州两地的守军、监粮部队,都在往李乾顺的主力聚集。到六月二十七这天,这整支军队,包括轻骑、步跋、强弩、擒生、泼喜等各个兵种在内,已经超过十万人,如同巨无霸一般,浩浩荡荡地朝着东面正在休整的这支军队压了过来。
小苍河,宁毅坐在院子外的山坡上乘凉,老人走了过来,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的没有开口与他辩论儒家。他在昨日上午确定了黑旗军正面打败铁鹞子的事情,到得今日,则确定了另一个消息。
“你们大败了铁鹞子以后……竟还不肯撤去?”
“是啊。”宁毅捏着手指,望向前方,回答了一句。
“……唉。”老人迟疑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没人知道他在叹息什么。
庆州城里,留下的西夏人已经不多了,楼舒婉站在客栈的窗边,望向东边快要变暗的天光。
十万人已经推过去了,对方却还没有动作。
这几日以来发生的一切,令她感到一种发自心底深处的森寒和战栗,自弑君之后便藏在山中的那个男人于这危局中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令她有一种难以企及甚至难以想象的疯狂感,那种横扫一切的野蛮和兽性,数年前,有一支军队,曾恃之横扫天下。
她能够明白李乾顺的难处。那支军队只要稍微有一点动作,无论是后撤还是躲避,西夏大军都能有更多的选择,但对方根本没有。军报上说对方有一万人,但真实数字恐怕还少于这个数。对方毫无动静,于是十万大军,也只能持续的推过去。
西夏人的为难于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天的梦里,她又梦见他了。就像当初在杭州第一次见面那样,那个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书生……她醒来后,一直到现在,身上都在隐隐的打着寒颤,梦里的事情,她不知应该为之感到兴奋还是感到恐惧,但总之,夏日的阳光都像是没有了温度……
老天爷,请你……杀了他吧……
庆州,战云凝集!(未完待续。)
第六八〇章 雳雳雷霆动 浩浩长风起(六)
日渐西斜,董志塬一侧的山岭沟豁间升起道道炊烟,黑底辰星的旗帜招展,有的旗帜上沾了鲜血,幻化出点点深红的污渍来,炊烟之中,有着肃杀沉稳的气氛。
偶有窥探者来,也只敢在远处的阴影中悄然窥视,而后迅速远离,如同董志塬上鬼祟的小兽一般。
从小苍河中杀出的这支部队,吞并于此。几日之前,朝他们扑来的铁鹞子队伍犹如一头扎入了深渊,除了少量溃败之人,其余骑士的性命,几乎葬于一次冲锋之中,如今几乎半个西北,都已经被这一消息震动了。
西夏王的十万大军就在朝这边推进,看似稳重,实则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
人们害怕未知之物。
远在环州的种冽听说此事后,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他麾下种家军只余数千,已经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但在东北面,府州的折家军,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一方面再度派人确认这犹如天方夜谭般的消息,一方面整军待发,同时,也派出了使者,星夜兼程地赶往山中小苍河的所在。这些事情,驻于董志塬的黑旗军尚不知道,推进而来的西夏军队也不清楚——但即便知道,那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还是这支黑旗军的动向。
以一万人从山中扑出,不到两日破延州,随后立刻转到西进,当头一战覆灭铁鹞子。再强的兵也有战损,也有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劳。他们如果掉头跑掉又或是派出使者谈判,都很正常,但问题在于,这两种端倪,如今都未曾出现。
往最疯狂的方向想,这支军队不再休息,一头往十万大军中央插过来,都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可能性让人心惊肉跳。
数里外董志塬上一场大战的现场。残存的尸首在这夏日阳光的暴晒下已化作一片可怖的腐烂地狱。这边的山豁间,黑旗军已驻留修整四日,对于外界的窥探者来说,他们安静沉默如巨兽。但在驻地内部。轻伤员经过修养已大致的康复,伤势稍重的士兵此时也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每一天,士兵们还有着适当的劳动——到附近劈柴、生火、分割和熏烤马肉。
两千七百铁鹞子,在战场上直接战死的不到一半。后来跑掉了两三百骑,有将近五百骑士投降后存存活下来,其余的人或是在战场对垒时或是在清理战场时被一一杀死。战马死的少,但伤的多,还能救的多数被救下来。铁鹞子骑的都是好马,魁梧高大,一些可以直接骑,一些哪怕受轻伤,养好后还能用来驮东西,死了的。许多当场砍了拖回来,留着各种伤势的战马受了几天苦,这四天时间里,也已一一杀掉。
投降的五百人也被强令着执行这屠夫的工作。这些人能成为铁鹞子,多是党项贵族,一辈子与战马为伴,待到要拿起尖刀将战马杀死,多有下不了手的——下不了手的当即便被一刀砍了。也有反抗的,同样被一刀砍翻在地。
军心已破、军胆已寒的士兵,即便能拿起刀来反抗。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也是威胁有限——这样的反抗者也不多。黑旗军的士兵眼下并没有妇人之仁,西夏的士兵如何对待西北民众的,这些天里。不仅仅是传在宣传者的言语中,他们一路过来,该看的也已看到了。被焚毁的村庄、被逼着收割麦子的群众、陈列在路边吊在树上的尸体或白骨,亲眼看过这些东西以后,对于西夏军队的俘虏,也就是一句话了。
敢反抗。很好,那就你死我活!
而这些俘虏也感受到了这种坚决。是坚决而并非狂热,这几天的时间下来,整个驻地中的大部分军人做的,看似是在杀马,每天的吃食也是马肉,但他们真正做的,却并非如此,而是:杀铁鹞子,吃了他们的马。
至于接下来的一步,黑旗军的士兵们也有议论,但到得今天,才变得更为正式起来。因为上层想要统一所有人的意见,在西夏大军到来之前,看大家是想打还是想留,讨论和汇总出一个决议来。这消息传来后,倒是许多人意外起来。
例如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这天处理马肉弄得一身血腥味的侯五就愣了片刻:“我还以为我们等在这里就是要打李乾顺的……怎么还用讨论吗?”
“是啊。”毛一山等人也还傻傻的点了头。
“怎么不要讨论?”营长徐令明在前方皱着眉头,“李乾顺十万大军,两日便至,不是说怕他。但是攻延州、打铁鹞子两战,我们也确实有损失,如今七千对十万,总不能狂妄自大地直接冲过去吧!是打好,还是走好,就算是走,我们华夏军有这两战,也已经名震天下,不丢人!如果要打,那怎么打?你们还想不想打,意志够不够坚决,身体受不受得了,上面总得知道吧,自己表态最踏实!各班各连各排,今天晚上就要统一好意见,然后上面才会确定。”
“那当然要打。”有个排长举着手走出来,“我有话说,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