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754节
一些与秦府有关系的店铺、产业随后也受到了小范围的牵连,这中间,包括了竹记,也包括了原本属于王家的一些书坊。
王家的产业,原本是大儒王其松的家人经营,王山月与秦嗣源有师徒之谊,后来在山东又与宁毅并肩作战,受了宁毅的蛊惑,变成合作关系。竹记扩大之后,宁毅策划改良了印书、纸书作坊的一些机械、流程,提高了效率,这些书坊,便由王家的一众女子打理起来。
而此时在宁毅身边做事的祝彪,来到汴梁之后,与王家的一位姑娘情投意合,定了亲事,偶尔便也去王家帮忙。
四月中旬的这天,一些人受到煽动和蛊惑,跑到王家的店铺里打砸,祝彪正好在那,挡在通往书铺后院的院门处,将冲进来的人打了个东倒西歪。
祝彪师承栾廷玉,在独龙岗上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后来跟随宁毅征战,此时的身手比起杭州时的陈凡或许都不逊色,乃是宁毅身边战力最高的几人之一,眼前的京城中,能够稳稳压下他的,或许就只有一个陆红提。以他抵近宗师级别的身手,普通的三五“爱国青年”哪里会是对手。一怒之下,几十个人被打飞在地,但由此一来,也出了麻烦。
书坊随后被查封。官府也开始调查此事,要抓祝彪入案。宁毅便一方面压住这事,一方面摆平伤者、苦主。好在祝彪跟随宁毅这么久,曾经的鲁莽习气早已改了许多——若他还是刚出独龙岗时的性子,这些天的隐忍之中。几十个普通人冲进去,怕是一个都不能活。
宁毅的查证之下,几十人中,大约有十几人受了轻伤,也有个重伤的,便是这位叫做“小牛”的年轻人,他的父亲为守城而死,他冲进去砸店、打人,祝彪将他扔飞他又冲过来,最终被祝彪扔飞在台阶上摔断了腿。
铁天鹰等人搜集证据要将祝彪入罪。宁毅这边则安排了不少人,或利诱或威逼的摆平这件事,虽然是短短的几天,其中的艰难不可细举,例如这小牛的母亲潘氏,一方面被宁毅威胁利诱,另一方面,铁天鹰等人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要她一定要咬死行凶者,又或是狮子大开口的要价钱。宁毅反反复复过来好几次。终于才在这次将事情谈妥。
这潘氏虽然有些贪便宜,也想要籍着这次机会大大的赚一笔,但在铁天鹰、宁毅的两边威逼之下,她过得也不好。小门小户的,哪一边都不敢得罪,也是因此,最后宁毅才向铁天鹰那样的说一说。
一路回到竹记当中,吃过晚饭,更多的事情。其实还摆在眼前。祝彪的事情并不容易,非常麻烦,但麻烦的事情,又何止是眼前的一项。
这几天里,有两家竹记的铺子,也被砸了,这都还算是小事。密侦司的系统与竹记已经分离,这些天里,由京城为中心,往四周的消息网络都在进行交割,不少竹记的的精锐被派了出去,齐新义、齐新翰兄弟也在南下操持。京城里被刑部找麻烦,一些幕僚被威胁,一些选择离开,可以说,当初建立的竹记系统,能够分离的,此时大都在分崩离析,宁毅能够守住核心,已经颇不容易。
他还没到离开的时候,但也已经快了。当然,要离开恐怕也不是那么直接简单的事情,他做了一些后手,但并不知道能不能发挥作用。
晚饭过后,雨已经变小了,竹记幕僚、掌柜们在院子里的几个房间里议事,宁毅则在另一边处理事情:一名掌柜的过来,说有两个店小二被刑部捕快找麻烦,挨了打的事,随后有幕僚过来提出辞呈。
宁毅给两名手上的店小二拨了伤病的费用,也让掌柜安抚他们的家人,对那幕僚则劝说了一番,最终对方竟打消了念头——大概是见到了宁毅的艰难。
两拨人离开之后,远远的院门处,一名身材挺拔的青年男子也过来了,便是这几天被宁毅安排去做其它事情的祝彪,此时他应该已经听说了宁毅等人做的事情,赶了过来,目光不豫,但自然不是针对宁毅的。
“坐。”宁毅笑着抬了抬手。
祝彪在前方坐下了。武者虽非官场中人,也有自己的身份气度,尤其是已经练到祝彪这个程度的,放在一般地方已经称得上宗师,对上任何人,也不至于低头,但此时,他心中确实憋着东西。
“虽然出身独龙岗那等地方,但我祝彪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不讲理的山匪野人。”
坐了好一阵,祝彪方才开口:“先不说我等在城外的奋战,不论他们是不是受人蒙蔽,那天冲进书坊打砸,他们已是该死之人,我收了手,不是因为我理亏。”
他语气平静但坚决地说了这些,宁毅已经给他泡了一杯茶:“你我相识数年了,这些你不说,我也懂。你心中若是过不去……”
“我心中是过不去,我想杀人。”祝彪笑了笑,“不过又会给你添麻烦。”
“京城有京城的玩法,好在就在玩完了。”宁毅顿了顿,“若你觉得不舒服,如今北面有些事,我可以让你去散散心。你是习武之人,操心这么多,对你的进境有碍。”
武者极难忍辱,尤其是祝彪这样的,但眼下并不能讲这么多的道理。好在两人相处已有几年,彼此也都非常熟悉了。不用解释太多。宁毅提议之后,祝彪却摇了摇头。
“来之前我心里憋着火,但路上就已经压下去了。”他说道,“你比我憋的火气多多了。我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自己的修行实在不够。你这几天找人赔礼道歉,不该瞒着我,叫上我一起更好。”
“那倒不是照顾你的情绪了,这种事情。你不出面更好解决,反正是钱和关系的问题。你若是在,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宁毅摇了摇头,“至于火气,我当然也有,不过这个时候,火气没什么用……你真的不要出去走走?”
祝彪便再度摇了摇头。
宁毅沉默片刻:“有时候我也觉得,想把那帮傻子全都杀了,一了百了。回头想想,女真人再打过来。反正这些人,也都是要死的了。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冷而已……当然这段时间是真的不好过,我再能忍,也不会把别人的耳光当成什么奖励,竹记、相府,都是这个样子,老秦、尧祖年他们,比起我们来,不好过得多了。若是能再撑一段时间,多少就帮他们挡一点吧……”
“跟你做事之前,我佩服我师父,佩服他能打。后来佩服你能算计人。后来跟你做事,我佩服周侗周师傅,他是真的大侠,当之无愧。”祝彪道,“如今我佩服你,你做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你都能忍住,我有什么好说的,你在京城,我便在京城,有人要杀你,我帮你挡!当然,若是有必要,我可以替你做了铁天鹰,然后我远走高飞,你把我抖出去,等你出京,我再来跟你汇合。”
宁毅愣了愣,哈哈笑起来:“那个倒是不用了,铁天鹰就是个小官,杀他何用……”
“其他人也可以。”
“你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我刚想说你长大了……”
宁毅正说着,有人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了,见着是常在宁毅身边护卫的祝彪,倒也没太避讳,交给宁毅一份情报,然后低声地说了几句。宁毅接过情报看了一眼,目光渐渐的阴沉下来。最近一个月来,这是他常有的表情……
第二天是这一年的四月二十三,早晨时又下了雨,大理寺对于秦嗣源的审案仍在持续。这审讯并不是公开的,但在有心人的运作之下,每日里审案新找出来的问题,都会在当日被传出去,每每成为士人文人口中的谈资。
中午审案完毕,秦嗣源便会被押回刑部天牢。
秦家的子弟常常过来,秦老夫人、秦嗣源的小妾芸娘等人,也每次都在这边等着,一来看秦嗣源,二来看已经被牵扯进去的秦绍谦。这天上午,宁毅等人也早早的到了,他派了人居中活动,送了不少钱,但随后并无好的收效。中午时分,秦嗣源、秦绍谦被押出来时,宁毅等人迎了上去。
由于并未定罪,两人只是象征性的戴了副锁链。连日以来居于天牢,秦嗣源的身体每见消瘦,但即便如此,苍苍的白发还是整齐的梳于脑后,他的精神和意志还在顽强地支撑着他的生命运作,秦绍谦也并未倒下,可能因为父亲在身边的缘故,他的怒火已经愈发的内敛、安静,只是在见到宁毅等人时,目光有些波动,随后往周围张望了一下。
“我娘呢?她是否……又生病了?”
他环顾一番,眼见秦老夫人未到,才如此问了出来。宁毅犹豫一下,摇了摇头,芸娘也对秦嗣源解释道:“姐姐无事,只是……”她望望宁毅。
“可能有些事情,未让老夫人过来。”宁毅如此回答一句。
秦嗣源点了点头,往前方走去。他什么都经历过了,家里人没事,其它的也就算不得大事。
一路前行,宁毅大概的给秦嗣源解释了一番事态,秦嗣源听后,却是微微的有些失神。宁毅旋即去给那些衙役狱卒送钱,但这一次,没有人接,他提出的改道的意见,也未被接受。
离开大理寺一段时间之后,路上行人不多,阴天,道路上还残留着先前下雨的痕迹。宁毅远远的朝一边望去,有人给他打来了一个手势,他皱了皱眉。此时已接近闹市。仿佛感觉到什么,老人也扭头朝那边望去,路边酒楼的二层上,有人往这边望来。
“看。那便是老狗秦嗣源!”那人蓦地大喊了一句。
更多的人从那里探出头来,多是书生。
“秦嗣源?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