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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486节


“不许喝了,哥哥——”

她冲上去对着楼书恒一阵拳打脚踢,冬日里穿得本身就厚,楼舒婉也算不得有多大的力气,对着楼书恒打了一阵,也只是将他的酒壶踢飞,将他的衣帽打乱而已。楼书恒眼下根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挨了一阵打,满身酒气的在那儿嘲笑。楼舒婉站在那儿与他对望片刻,终于吩咐旁边的人道:“带他回客栈。”

楼书恒被带上一辆马车,马车要行驶时,楼舒婉仰着脸说道:“哥,我们回去再谈。”

楼书恒的脑袋耷拉在马车车窗那儿,恍惚低声道:“我还要去春香阁……”

那辆马车走了,楼舒婉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按了按额头,转身时,看见被打飞在雪里的酒壶,就这样走过去捡起来。里面的酒已经洒了不少,但终究还有,她站了站,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地给自己灌了几口,脸上透出一丝红晕。与身边剩下的随从说道:“走……咱们要把虎王的事情办好……办好以后,就好了……”

一行人走向剩下的那辆马车,马车开动时,鱼营县外不远的一个小村庄。昏暗的柴房里,一双眼睛仰起来,望着窗口飘下的雪huā,眼睛属于一名身材骨架宽大的男子,他此时身上邋遢,显得异常消瘦,躺在一片杂乱的柴堆之中,半边脸上伤痕累累,已经被毁去一半的容貌,也因此,没有人再能看见……曾经在那片脸颊上刺下的罪人烙印。

不远处的炉灶边,一名衣着不算厚的农家妇人一边哄着手中两岁大的孩子,一边往灶里加柴,添些温度。

她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当初把你捡回来哦,就是看你身材高大,就算不是什么绿林强人,身体好了也能帮忙做些事情。哪个知道费那么大力气把你治好了,你倒是变成了傻子,唉……赔钱货,你再这样明年开春我就把你赶走了……你做什么总是看窗户,我知道,你冷是吧,等下我帮你拿东西堵一下……”

她是这村庄里的一名寡妇,有些姿色,夫家在的时候,家境倒也算得上殷实,但是自从夫家去世,一切就急转直下了。

几个月前她救下一名被水冲在岸边的汉子,看起来都是刀枪的伤。她心里打了小心思,与其让夫家遗下来的那些东西被其余亲族分走,不如傍个强人,便费心费力地将对方治好,谁知道治好后这人整日里沉默,不发一言,被打骂也不知反抗,让她觉得这买卖实在是不划算,但天气渐渐冷起来,她也不好就这样将一个傻子赶出去,只得将他安顿在这柴房里,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让他自生自灭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其实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夫家的东西终究是夫家的,往日里一些亲族想要占去,总得遮遮掩掩,此时她收留了一个男人,这些日子上门说闲话的人便多了起来,也理直气壮起来,每每令得她与对方争吵一番。

争吵之时,男子便在柴房里,这样静静地听着。这寡妇吵完了回来,每每也得将他抱怨数落一阵:“若不是天气太冷,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到来年开春的时候,村庄里就多了一个伤了半边脸的沉默农夫,由于他身材高大,身上又有不少刀疤伤痕,村中人虽然渐渐知道他很好欺负,却也没有人真做得过分,不少人都觉得他或许是有些来头的——或许是某某山上的山大王。这类事情在这边都是无所谓的,倒是没什么人有因此报官的心思。

他下田种地的时候,带着孩子的寡妇会送东西过来,有时候在田边看。村子里风言风语很多,她也不怕丑,性格泼辣,偶尔还会跟人吵起来。待到她夫家留下的东西逐渐被瓜分完,两人便睡到一张床上了,那是第二年秋天的事情……

命运的轨迹犹如无数的乱弦,有时候会产生交集,分开之后,便不知何时、甚至是有没有可能再交汇。景翰十年十二月初,苏文昱与王山月离开山东,回去汴梁。几个月管理那营地的经历,令得苏文昱遭受了一番难言的洗礼,此时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变化。至于王山月,他最近与祝家庄发生了些许摩擦,甚至于令得祝彪将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原因在于,他在扈三娘与祝彪的亲事中,成为了第三者……

而在揍过了他之后,祝彪托他向宁毅带话:“过完年后,我便去京师。”

此时的京城当中,临近年关,一片繁华……(未完待续)

第四五二章 暖冬、小家(上)

武景翰十年冬,汴梁。

雪是到十二月里才开始下的。虽然说起来,大伙儿都是讲瑞雪兆丰年,但是在景翰朝的这第十个年头里,整个下半年显然是个挺好的年景,温暖的时间长了些,也给了许多人更多的活路。

到得这天寒时节,整个汴梁内外也像是被一股暖流笼罩着,乞丐们在城外聚集时,城内外大户的救济、施粥施饭,一直都不曾停过。而由于燕京已复,此时举国上下对于战争的热情看起来已经更加高涨,富商豪绅们对外呼吁早日平定燕云,对内则多行仁心善举,委实是举国一心、上下一体。

而对于文人们来说,这个冬天的汴梁城,是令得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一片地方。自秋季以后,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文人学子便聚满了汴梁城。这些人中,有的是为了来年春闱提前过来的考生,有的则是因为复燕云的消息传来,因此进京跑官的。

武朝的书生已经太多,有功名者多,有官位者少的问题一直存在着,且在不断扩大。但如果燕云十六州得以克复,立刻就可能多出一大批的位子,在这样的现状下,官位是绝对有跑一跑的必要的。

文人聚集,除了令得京城的各个客栈一时间人满为患,也令得各种文会盛事不绝,青楼的生意一时间火爆异常。虽然在一些苛刻的文人看起来,大量歌功颂德的文字未免有千篇一律、难有创新的遗憾,但如此盛世,总还是值得称道的,而由于难免方腊授首,北面燕京平复,梁山众匪伏诛,这段时间里汴梁流行的诗词风格,倒是比先前的豪迈了些许,书生们墨端笔尖,看来都也有了投笔从戎的班超之志了。

而在这样的形势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年里与方腊、梁山乃至于汴梁的诗词多少都有些关系的一个名字,从端午的喧嚣过后,便逐渐淡出了汴梁的上流圈子,成为只有某些人知道,并且想起来多少会觉得遗憾和不解的一个存在。这个名字便是宁毅宁立恒。

自山东回到汴梁之后,他并未正式加入密侦司,也没有像秦嗣源让他考虑的,入国子监、求功名或是在任何公开的正式场合出现。除了在秦府幕僚当中挂个名外,其余的时候,这位刚刚破了梁山的功臣回归家中,进入俨然是“相妻教子”、“颐养天年”的悠闲生活里,只有在那生活背后安排的一些商业计划,在悠闲的步调里逐渐成形起来。

但当然,对于秦嗣源那等级别的人来说,商业是完全进不到“大事”概念里的。

在此时因为总理北伐事务,声势也随之水涨船高,几乎权倾朝野的右相府内部、密侦司的内部,这一年真正令人振奋的事情并非是童贯北伐,也不是南方平定。而只有宁毅去往山东,两个月时间搞定了如日中天的梁山隐患这件事,算是真正的强心剂。

对于宁毅从这些那些事情中表现出来的能力,特别是在大破梁山之事中展露出来的对人心掌控的手腕,虽然诡异近妖,但若想要做事,一般的大小事务必然难不倒他。这人要如何去用,秦嗣源有过想法,但即便与觉明、尧祖年等人商议,也是拿捏不准。然而到了最后,宁毅回到汴梁,却选择了隐身幕后,这委实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一件事。

若是一般的年轻人,秦嗣源等人岂容他如此“自误”。但宁毅行事说话,自有一股理所当然的气势,特别是这次回来,虽然对旁人坦白他如今不想进官场,但对于此后的事情,表现出来的却并不是逃避的感觉,而像是有了自己的一番想法。对于相府今后有什么事情,他承诺了必然会出来帮忙,但在此之外,他看起来则像是有着自己的一大批想法想要去做,给人以不能多分心的感觉。

秦嗣源以往与他交流,便知他心思复杂。杭州、梁山的事情之后,对于他心中的那个儒家体系,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很难看得清楚。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宁毅当初心灰意冷,可能便是遇上了难题,此时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想必也是因此而来。劝说未果之后,便不再多言,只道在相府之中给他一个幕僚身份,密侦司中也有个位置,平日里固然清闲些,需要帮忙时便得过来,宁毅也就点头答应。

如此这般,他就此自汴梁的圈子中淡出。

当然,这三个多月以来,对于当初答应下宁毅的想法,秦嗣源等人或许是有些后悔的。因为这段时间,他总共做的事情也并不多,如果要归纳起来,在汴梁几个月的繁华喧闹中,宁毅弄起了一个杂耍班子,买下了几个铁匠铺、造纸坊、窑窖、酒坊甚至是贩卖大米的铺子……等等等等。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零零总总的东西看起来纷繁复杂,但在觉明、尧祖年等人的眼里,无非就是些扔钱就能随手买来的小勾当。宁毅之前有没有经过考察,他们不知道,但整个购买的过程看起来真是非常悠闲,宁毅费的力气不大,仿佛就只是在悠闲度日中,顺手买了些东西,然后将这些东西的资源、人力弄到城郊的一处庄园中,做了一下集中的、方向性上的改造。

只有在宁毅的兴趣涉及到米铺时,秦嗣源想起一些事情,找宁毅聊过了一次,主要为的是宁毅在杭州城中弄出来的“擂子”和“风车”。当时这些东西并未流传开,但此时秦嗣源却不得不考虑到其中带来的影响,他询问宁毅,宁毅也就点头承认确实是想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此时武朝富庶,贫富差异重,对于上层来说,**米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老实说,为米粒去壳的工序一直都相当繁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决定了精米的价格。假如宁毅真的做好准备,将擂子这些东西弄出来,由于擂子的技术含量不算高,固然不能十年八年的盈利下去,但以宁毅的能力,短期内大赚一笔却是非常容易的。此后这种碾米工艺扩张开来,精米的价格下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在眼下,却有相当的麻烦。

“……如今我朝虽然富庶,穷人也不缺生计,但毕竟是在打仗时期,后勤极为紧张。若是辽亡之后,金人再有威胁,这紧张也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此时若将精米的价格压下去,家境稍微殷实者也以此为食,米粮的短缺恐怕就会变成一个问题。因此希望立恒将此物暂时封存……”

这倒只是宁毅感兴趣的其中一项,秦嗣源既然开了口,宁毅也就将此事作罢。而在其它的事项上,除了在江宁就曾有过的高度酒,他的布置随意而闲散,没有多少人能看出他的意图来。总之,对于开始熟悉起宁毅这个人的觉明、尧祖年等人来说,这个原本有着众多在别人面前露脸机会的年轻人从那以后,就奇怪地销声匿迹起来,在汴梁这个复杂的大圈子里,做起一些旁人看不懂的小事情来。

同样的疑惑,在汴梁另一端,矾楼的第一花魁李师师的心中也正有着,特别是当冬日到来,汴梁城中文会兴盛的时候,她偶尔想到那个名字,就愈发感到迷惑。

五月多宁毅从汴梁离开时,她就在关注山东的各种事情,后来听说了整个事态,她心中很难说出是个什么感觉。然而当八月底宁毅从山东归来,除了见过她一次,算是给朋友报个平安,此后的几个月里,宁毅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汴梁的诸多盛会场合中。她知道这个同乡在汴梁,也知道他非常厉害,但就像空气一样,他就那样消失掉了,每每想起,就愈发疑惑。在这样多的人如此尽情地展示着他们才能的盛宴中,那个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清晨,温暖的房间,随着房间主人打开窗户,将一丝清冷的空气放入房内,空气中响起的,除了无聊得不着调歌声外,还有婴儿凑趣的叫声。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坚持锻炼!身体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

“啊啊啊……哇哇哇……”

床上穿的像颗球一样的小婴孩坐在那儿挥手,咿咿啊啊的叫着,显示着他的好心情。从床上下来的女子还在扣着衣服的扣子:“还没好呢还没好呢,我还没穿好衣服,不要开窗户了相公,冷到曦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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