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351节
另一方面,在宁毅夫妇回来之后,给了依附于苏家的众多商户一针强心剂。薛家、乌家的动作也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已然占了便宜,这时候倒是想要探一探宁毅等人虚实的。薛进也好、乌启隆也好,稍微能攀上点关系的,都已经往苏家这边递了好些帖子,邀请着宁毅参加宴会、诗会,种种名目。濮阳逸等人也借着绮兰的名头几次相邀,宁毅也通通拒绝了。
他这种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态度倒是让苏伯庸觉得有些可惜,对苏檀儿说是不是濮阳逸这些人的邀约还是得赴一赴,在他看来,薛家乌家或许不用去理了,濮阳家的面子还是得给的。苏檀儿却也不愿理会,只道:“爹爹,女儿在安胎呢,又说这些话给相公听,他会生气的。”
“但是……”明明是强势的女儿,迎了个入赘的夫婿,现在这女儿倒是变得有些怕起夫君来,这种模样,让苏伯庸也有些无奈了。
在回家的第二天,宁毅与苏檀儿便宣布了小婵正式过了门的消息,这是对小婵在苏家地位的正式宣告。宁毅作为赘婿身份,纳了小婵为小妾,是有些奇怪的,但基本也没人提出异议来。在这边的大房院子里。小婵也颇为低调,与两个姐妹的关系仍旧很好,平日里做的事情也没有变太多,反正她们以往就是管事的丫鬟,此时顶多是月例银子加了,在外面能狐假虎威一点,但小婵反倒不在外面多管事了。她不想给宁毅添麻烦。
而在宁毅这边,他有些刻意地不想让这种妻妾的制度、差别在自家院子里体现太多。当然,苏檀儿、小婵心中是有规矩的,他不可能将这种规矩打破,但至少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对待小婵,许多时候更像是妹妹而不像是小妾。这类情形有些微妙,苏檀儿会觉得奇怪。暗暗揣摩夫君的心思,小婵也会感到情况复杂,这是属于三人之间的磨合期。最后会变成怎样,自然还是难说的。
绝大部分时间,宁毅还是在家里陪着苏檀儿。聊天说话、行走散步、有时给她削些水果,或是陪她下上一两局五子棋,她此时已经快要生孩子,脑力体力都不好消耗太多,宁毅有时也给她讲些故事,或是躺在床上拿着话本小说念给她听,有时候甚至也会轻轻哼上一两首歌。
他是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对这类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在武朝,又有几个男人会这样子陪在怀孕的妻子身边的,要说为了自家娘子唱曲什么的,那是极为放荡不羁的男人本身又喜欢戏剧才会做的事情了。而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心中相信男尊女卑与压根没有这类念头表现出来的感觉还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有一次宁毅出门拿东西。进来时能看见一向坚强的苏檀儿在抹眼泪,然后对着他笑,宁毅便撇撇嘴。
“这是干什么啊……”
“我在想……有几个男人,会为他的娘子做到这样子的……”
“我懒得出门,你也不想应酬,都是些小事……你这样子,不该让心情大起大落的……”他拿了毛巾给苏檀儿擦脸,苏檀儿拉了他的手放在心口上:“又暖又热,一直都是,没有大起大落。”
比较固定的出门总是在每天凌晨,往秦淮河的小楼那边跑上一圈,与云竹锦儿稍稍聊聊,许久未有这样清闲的日子,这种感觉倒让人觉得久违了。此时两人也已经知道了苏檀儿有身孕的消息,但云竹没有说什么,锦儿则只是偶尔抨击一番,却并没有将这事当成与宁毅斗嘴的突破口,这一点很是奇怪。
锻炼的本质当然还是没有变,陆红提离开时给了他许多武艺技巧提高的建议和参考,宁毅也就认真地练了起来,才开始几天当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但若是持之以恒,未必不能变成一代小侠什么的。对于陆红提,宁毅还是有信心的,甚至还将这些东西抄了一份给常常嚷着想当女侠的元锦儿。
闲暇之时,苏檀儿已经开始想着给将来的孩子起名字,她比较热衷的一个想法比较直接,决定将来生男孩,可以叫苏宁。宁毅对此严肃地表示了拒绝:“不能叫这个,绝对不能叫,要是儿子叫这个,生个女儿不是要叫做苏泊尔……”
他不想让两个人的姓氏放在一起,让苏檀儿很是受伤,免不了胡思乱想:“相公莫非不愿意……将宁字……呃……”
她是觉得宁毅不愿意将宁放在苏的后面,可能觉得苏宁这名字坐实了宁毅入赘的身份,甚至做了强调,宁毅只好解释一番,表示跟这个无关,他有自己的理由。随后表示可以取更好听的名字,他反正已经取好了:苏轼苏辙苏洵苏颂苏小小苏东坡什么的,都比苏宁好听……
对于名字,事实上宁毅觉得怎样都是没差的,之所以反对叫苏宁,也仅仅是因为听见这个名字觉得太恶搞了而已,他会想笑。当然,他这些天也有在认真想一些好点的名字,但反正给孩子正式定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是不必太着急的。
他此时只是悠闲地想着起名字的事,苏檀儿看来则只是认真地一点在考虑这事。到得三月初六这天中午,小婵陪着苏檀儿出门散步了,宁毅看了会书,出去寻找,在苏家转了半圈,到得苏伯庸居住的院子附近时,隐约听到了妻子的声音,然后是苏伯庸的声音在说:“岂有此理,怎能如此!”
宁毅此时内力已经有了基础,听力就稍稍远些,苏伯庸的声音也是因为提高了,才隐约传来。宁毅知道自家娘子与这老丈人的关系其实是算不得非常温情的,此时大概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分歧。
只是自从苏檀儿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对于家中生意的发言权,她各方面其实已经凌驾于老丈人之上了,苏伯庸又怎么会忽然对女儿有意见的。宁毅心中好奇,伸手翻过墙壁,从侧面靠了过去,随后倒也听清了苏檀儿的说话。
“……第一个男孩姓宁,又能怎么样?爹爹,他是要继承相公衣钵的,但也是在苏家长大,凡事总会记着苏家……相公于这些事情其实是不在意的,他已然跟我说了,就算姓苏又如何,他的孩子,他还是会把该教的都教给他。爹,相公待女儿怎样,你们都是清楚的,这事我想了好些天了,所以前天才托娘跟你说……”
她在认认真真地想着苏姓名字的过程里,实际上倒是想要让第一个孩子可以姓宁了,宁毅听了一阵,站在窗外笑了笑,有些感动……
第三一七章 家常剧目
从记事开始,模仿着男孩子的处事手法一步步过来,苏檀儿的努力,在苏家是很多人都看得到的。尽管一位女子努力成这样,大多数人说的是她的不安分又或是妄想做武则天,但从苏檀儿终于开始掌家,桩桩件件的事情再加上皇商事件底定带来的巨大威势,如今在苏家,已经没有多少人真敢不将苏檀儿当一回事。
这次回来之后,她在苏家不说话,但隐约中形成的影响力,已经不在父亲苏伯庸之下,十年后、二十年后,整个苏家或许就是由她来掌局,这已经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情况了。
当然,一些隐性的东西,例如宁毅做到的那些事情,涉及到的层次,这是大家无法触及的地方,如果说几年以后他忽然要翻身做主人,把苏檀儿手上的权力弄到自己手上来,不是没有可能,当然大家都不会喜闻乐见这种事情的出现。又或者在苏檀儿上面能够说话的长辈都死光以前,她的长子已经长大并且也有着出众的能力,或许家里人就更愿意看到一位男性上位,但即便有这样的可能,苏檀儿那不容任何人忽视的能力,也足以让她当上许多年的垂帘听政的苏家太后。
可以说,即便是现在,至少在各种外事的处理上,苏檀儿也已经有了苏家掌门人的地位了。但即便如此,有许多事情,这时候仍旧是她无法触及和撼动的。苏家的族主仍旧是苏愈,放下来也只可能是苏伯庸苏仲堪等人,修族谱、入祠堂、维护苏氏血统,这些事情,即便她能再积累三十年的威信,由于她的女子身份也不可能指手画脚,这是她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越过的一条线。
也是因为她如今有了那样的地位,才能够这样在父亲面前将事情提出来,并且还通过了娘亲转告的缓冲。当然。这时候仍旧遭到了拒绝。
“托你娘跟我说,那是因为你知道你娘不懂什么轻重缓急……你在说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咱们忙碌一世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个苏家!你觉得你相公好,没关系。我也觉得他好,可有些东西,你不要想着去碰。第一个孩子姓宁,家里人怎么看你,外人怎么看咱们。一个入赘的骑到我们头上来了?我知道立恒很有本事,可他入赘了,他就是入赘了。让小婵跟了他别人已经在议论了。说你根本压不住他,答应了第二个孩子跟他姓还不好吗……赘婿就是赘婿,一辈子进不得祠堂的,你有什么办法,我也没有办法……你成何体统。”
自从双腿残疾之后,苏伯庸的脾气趋于暴躁,虽然跟女儿说话都是一贯的平和,但这时也隐约能听出他话语中压抑的怒气。苏檀儿沉默了片刻。
“那些人说那种话。不就是想让我与相公一家人互相猜忌吗,这次我没动手,否则看他们以后还有哪个敢嚼这种舌根!”
即便没有看到。也能隐约猜见苏檀儿此时必然是容色冷厉的模样。但对于父亲说的其它事情,她终究也是没办法多讲了。
“你还能管住别人不说话不成!”
“他们没一个争气的就不怪我站在他们上头!”
“总之第一个孩子姓宁的事情你是别提了,要是让你爷爷听见,不被你气死!他老人家对立恒有多好你也知道,但这种事情你要是说出去,让他怎么想。你提也别去提!”
苏伯庸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事情最后如果真有可能实现,终究是要报到苏愈那边去,女儿跑来跟自己说,也是存着先说服自己一层层上去的心思。压住怒气。先打消苏檀儿的这份点头,苏檀儿沉默了半晌,道:“知道了,我再想想。”
“别多想了,你有孕在身……其实早几天你爷爷也跟几个叔伯商量过他的事情了。主要倒不是为了孩子姓什么,那个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说祭祖的事情,往后该不该让他入祠堂。可是他入赘时又没有改苏姓,祠堂终究是入不了了,几位老人家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你这相公确实是有本事的人,但你待他也已经够好了,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他……应该也不会多想的。”
他如此说着。其实宁毅地位提高,旁人也早对他有了新的定位,自然不能以往日那赘婿的看法对待。早几天老太公与族中几个老人在一起时就已经说起过这事,要不要破格让他进祠堂,这倒也不算什么烦恼,随口提起,又随口否决了,在外面有些关系又怎么样,虽然现在说起来对家里帮助确实很大,但就算他认识皇太子,在族规面前也得规规矩矩呢。
这倒不是一帮老人自大,而是实情了。当然,宁毅对这些事情谈不上不在乎,他是在乎不在乎都懒得去想的。房间里随后当然只是一些简单的闲话家常,宁毅听了一阵,翻墙出去。
“家庭伦理剧……”他喃喃自语一句,笑着回去。这年月里,能够作为消遣的东西,确实是太少了,这种听墙角之类的事情,也能干得津津有味起来。
待到檀儿回来之后,自也未与他提起这些事情,论及第一个男孩的名字,仍旧是往姓苏的方面去想。事情未曾底定之前,夫妻俩都是不动声色之人,只是在这天晚上上床之后,苏檀儿有些好笑地说起前两天那帮老人家谈论起宁毅的事情:“看起来,相公让他们伤脑筋了呢。”
“随口说说而已……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名声有了,算好事?”
宁毅笑着看看躺在身边的妻子,伸手去刮了刮她的鼻梁,将另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呵,别那么多小心思了,名字呢,我是不打算改了,苏毅没有宁毅好听,听起来很奇怪,不过也不至于为了别人这样那样的事情太生气。若心中真有芥蒂,那些老人家难道以为我进了苏家祠堂就不至于被人说笑看不起了?都是一样的事情……你不觉得这些事情看起来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苏檀儿眨眨眼睛,有些迟疑。
“三姑六婆、家长里短,这些人的说法。那些人的说法,一开始就讨厌、看不起我也好,还是前倨后恭也好,这些人心思的变化。说话的变化,态度的变化,很有意思。就像是在看一场大戏一样,一个人的心思、一群人的心思,看起来天马行空,汇集到一起又都有迹可循,有时候他骂你是因为厌恶你。有时候骂你是因为怕你,有时候骂人……甚至是因为他自己讨厌自己。这些东西能看懂,跟做生意的道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