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综墓,卸岭盗魁 第56节
在这也不是没亲戚,何必去挤那大通铺呢?
他之所以打听招待所在哪,为的是在附近摆摊的陈玉楼。
所以等把车停好以后,陈子延就带着无双鬼直奔了附近的广场,果不其然在那看到了一个挂摊。
那摊位仅有一张小方桌,方桌前后各摆了一张木椅,桌后坐着一名戴墨镜的清瘦老者,旁边立着的竹竿上挂着一个条幅,上书‘烛照龟卜,毫厘不爽,陈抟转世,文王重生’这十六个字。
当看到这面貌清癯的老人,尤其是那条幅上的字后,陈子延就已经确定,眼前这必然是自己想找的陈玉楼没错。
带着无双鬼来到挂摊前,陈子延很自然的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坐在桌后的陈玉楼早已听见动静,等陈子延落座后便率先开口:“竹筒装天机,铜板卜万事,不知这位小友所为何来啊?”
陈玉楼说话的腔调拿捏得当,还真是给人一种‘高人’的感觉。
要是换做普通人,见他一介盲人不需开口就能知晓自身性别、年龄,肯定会忍不住去试探这算命先生到底是真盲假瞎,从而也就落入了他早已编织好的言语圈套里。
这一套陈玉楼也是屡试不爽,往往能收获奇功,赚一个盆溢钵满。
可惜,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是陈子延,一个深知他底细的‘晚辈’。
陈子延是心知肚明,眼前自己这位大伯,虽说在遮龙山不慎毁了一双夜眼,但还精通卸岭秘传的闻山辨龙之法,耳力同样远超常人,加上这些年日积月累的磨砺,想要从脚步声里得到这些信息简直是轻而易举。
思索了一下,陈子延决定还是按自己的计划来,便说道:“听闻老先生精通摸骨相面之术,号称是摸骨观人不需言,便能知高低贵贱?不知能否有幸得见?”
这就是陈子延的打算,先让陈玉楼摸摸自己的骨相,再把真相告诉他。
倒不是他故意调侃长辈,而是他知道自家这大伯久历红尘,戒备心不是一般的强。
要是自己一上来就认亲,怕是会起到什么反作用,还不如这样循序渐进,虽然确实是繁琐了一些,但却能保证不会适得其反。
有些时候,先入为主的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说到底这也曾是赫赫威名的卸岭盗魁,谁能知道他手里有没有压箱底的宝物,提防小人惦记也是应有之理。
殊不见,就算是在原剧情里,陈玉楼起初对待胡八一等人的时候,也是说三分藏四分,直至后来才稍显坦诚。
而且他们是血脉嫡亲,骨相上纵然不同,也会有几分相似之处,到时候或许都不需陈子延说出,陈玉楼自己就已经心生疑窦。
“既然小友想试,那老夫就姑且施展一二。”
陈玉楼可不知陈子延心中百转,见他想要主动入彀,当然不会拒绝。
说罢,他便将自己那枯瘦却有力的双手,按在了陈子延的头颅两侧。
心里面则是在盘算着,等会该怎么编一套花团锦绣的说辞,好让眼前这后生乖乖掏出钱来。
但当他的手来到陈子延眉骨位置时,却是忍不住心中一颤,直接把那诸般杂念抛至了九霄云外。
“眉锋似剑……眉弓如刀……”
心里不断重复这两个词,陈玉楼粗糙的指节在陈子延的眉骨处反复徘徊,一时间早已沉寂的心竟乱如沸麻。
别说是陈子延,就连他爹都不清楚,陈玉楼在学艺时,曾在他师傅处得知一则秘闻,说他陈家历来眉骨易于常人,此乃是家传之兆。
当初陈家嫡脉就他父子二人,所以陈玉楼在验证真伪后,并没将此事声张出去,城府深沉的他打算待自己子嗣出世后,再确认一番,如果确实无误的话,就当此隐秘留待后人验明真身之用。
哪成想直至他遭逢劫难,家中妻妾也皆是无所出,这事也就被他慢慢埋在了心底。
却没料到,今日来他挂摊摸骨看相的人,竟也有他家所传的眉骨异相。
精研骨相的陈玉楼知道,此类异相多是血脉传承,机缘遇到的概率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他也算历尽沧桑,强自压下波荡心潮,继续朝下摸去。
当摸至陈子延后脑正部时,陈玉楼再次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竟是……昆仑奇峰!”
此骨相在他所学的《月波照管洞神局》里曾提及过,是五大运骨之一,此骨相多主武贵,生此相者英果有智,机敏多谋,心狠阴辣,决敌於无生之境,豪慨疏财,片言亦九鼎之重,可谓是残忍之意、怜悯之心兼而有之,情慾之癖、施济之善皆存于身也。
此时此刻,陈玉楼是衷心希望当初师尊所言无误,眼前这后生真是自己陈家的血脉。
强压着情绪波动,陈玉楼收回双手,故作平静的问道:“尚未请教小友贵姓?”
陈子延哪知道他这短短数秒间,所经历的复杂心路,只当是固定步骤,当即就答道:“长者当面不敢称尊,免贵姓陈。”
姓陈?陈玉楼的心再度一颤。
为了更一步确认心底猜测,陈玉楼继续问道:“陈小友可是来自那‘一湖四水,独占其三’的湘阴之地?”
陈玉楼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轻微的急促。
陈子延倒是注意到了这点,转念一想,就知道面前的‘大伯’,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明白已经无需遮掩,当即便起座躬身一礼:
“侄儿陈子延,拜见大伯!”
“果然……果然啊……”陈玉楼听得此言,面色动容异常,最后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天佑我湘阴陈氏啊!”
第80章 盗魁的格调瞬间垮了!
开怀畅笑了一番后,陈子延的情绪得以发泄,起身拉过陈子延重新坐下,笑着问道:“子延,来,给老夫讲讲陈家这些年的事。”
他虽然激动,可思维却是转动不慢,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别的都先不说,光是当年他前往云南时,家里面男丁就仅剩下垂垂老矣的老父,怎会如今突然多出一个至亲侄儿呢?
陈玉楼精明了一辈子,清楚要是旁支继嗣的话,那就算是得知了自己的消息,也绝不会前往打探。
要是心狠之辈,那说不定还会就此一了百了,所以眼前这恭敬青年,必然自己这一脉的后人无疑。
但是他想不通的是,这侄子他爹,也就是自家那兄弟是有何而来?
难不成,是当年老爷子的外室所育?
但他陈玉楼也不是气量狭隘之人,这种事完全没必要瞒着他啊?
说句稍显自负的话,当初就算是有再多兄弟,也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事我也是刚知道没几天……”陈子延被问的有些迟疑,铺垫了一番后才缓缓说道:“从我记事起,家里面好像就是做生意的,后来我在潘家园支了个铺子……”
当提起自己祖父的时候,陈子延的脸色古怪的说道:“当年您那一去就彻底是了无音讯,祖父不忍见我陈家传承断绝,就……就另续新弦,这才有了我爹。”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大号丢失,老爷子再练小号的故事。
而他陈子延,就是那小号的崽!
“父亲他……还真是老当益壮啊!”陈玉楼陡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也是忍不住面露惊愕之色。
他是真没想到,竟然是老蚌怀珠啊!
这可真比私生子还有离奇,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当初离家的时候,自己那老爹都已经年过花甲。
陈子延在旁讪讪不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事在他看来也是蛮离谱的,尤其还是在那个年代,不过考虑到陈家连任三代卸岭盗魁,家里要是有收藏什么古方,那也还能说得过去。
其实在得到这消息后,陈子延就已经决定了,有机会一定要把这方法弄到手,能不能生他倒是不在意,主要是想延续一下老年生活的活力。
陈玉楼虽然看不见陈子延的表情,但也知道这话茬小辈是没法接的。
“咳咳……”轻咳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来寻我的事,你父亲知道吗?”
陈玉楼很明智的没去问自家老爹的情况,他自己都已经半截入土的人,陈家也不是长生世家,这答案显然是不言而喻。
“知道一二。”陈子延轻声应道:“不过侄儿当时也无确切消息,所以并没对家里明言。”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陈玉楼终究是老了,心态也贴近了老人,问这话就是怕眼前这侄子是悄悄行动,事后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他当时虽然是家里独子,但陈家一脉却不是仅有他父子儿子,那些宅院里的阴私事他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过、见过不少。
同时,陈玉楼也没去问陈子延,是如何发现自己在这古蓝县隐居的。
自从摸到那脑后奇骨后,他就知道这家这晚辈绝非是碌碌庸辈,有些秘密也是实属应当。
陈子延说到底还是新时代的人,他的思维模样等方面在上辈子就已经定型,这辈子的成长经历顶多是修缮一二,所以就想到陈玉楼这话的含义。
“对了,子延,怎么不给伯父介绍一下你身旁这位?”了却了心态疑惑,陈玉楼这才想起来,自家侄儿并不是孤身前来。
而他身侧的这一位,从脚步就能听出是孔武有力之人,还有那近乎于无的心跳声,无一不在说明这人绝非寻常之辈。
陈玉楼根本就没想过,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活人。
所以把无双鬼没有心跳声这事,很自然的当做了是某种绝技,当初他统领卸岭群盗之时,手底下也曾有过类似的人物,那是一名精通龟息之术的奇人,也是这般心跳几近于无。
“这是我的朋友,不放心我一个人,特意陪我过来的。”
陈子延听他问起无双鬼,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打算说出实情。
不过此地人多眼杂,所以他嘴上随口应付的同时,手指则是在陈玉楼拉着自己的手上,轻轻写出了‘傀甲’两字。
无双鬼的事能瞒住其他人,但很难瞒得过陈玉楼,尤其是在长期接触的情况下,所以陈子延索性就直接实情相告。
陈玉楼的感官何等敏锐,都不等陈子延的‘甲’字写完,他就已经反握住了陈子延的手,示意他不需继续写下去了。
他也知道这事不适合在此地谈论,便说道:“既然是子延你的朋友,那也便是老夫的晚辈,想来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没能好好休息,就住在老夫家里吧。”
随即,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摊位,打算带陈子延回家。
陈子延连忙帮忙,等到收拾完以后,让无双背着这些,自己则是搀扶起陈玉楼,顺着他的指示离开了这里。
陈玉楼虽不需旁人帮衬,也能够行动如常,但却没有丝毫拒绝陈子延的意思。
他这一辈子风光过、落魄过,遍尝世间百态,唯独没体验过的就是这天伦之乐!
当然,此时搀扶他的,要是一个小孙子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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