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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 第458节

这个曹建修在包的村里宣传鼓动登门做思想工作,几天下来收获甚微,他也知道村里地少田薄,外出打工的人占了青壮劳力大半,导致田土抛荒征收落后,可外出打工的多少总得给家里汇款吧,他一不做二不休,派点上的干部去村里挨门挨户催缴,自己则守在乡邮电所查村里的汇款单,把那些积欠农民家的汇款单扣下,等人家取汇款时坐地征收,别说这招还真厉害,一下子就收了好几千元,他得意扬扬,村民们早就怄了一肚子气,只是理亏不能发作。恰好今天村里汪老头来取儿子寄来的五百块钱,被硬生生扣了积欠的税费三百八十几元,老头这钱是用来治病的,老头在乡邮电所亮出乌黑肿亮的小腿给副乡长看,老头小腿静脉曲张疼得都走不动路了,曹副乡长铁面无私,不管老头作揖哭求,就是要公事公办。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老头只得拿着百多元钱哭哭啼啼回了村。

汪老头村里用水都是在公用的大井里,用轱辘儿摇上吊在井里的水桶打水。老头一早去乡里怄了气,回到村里打水时跟井边洗衣刷被的堂客们诉苦,老头的腿本不得力气,加之伤心怄火,一时神情恍惚就掉井里头了,等那些惊慌失措的堂客们叫来劳力捞起汪老头,早就没了气。农民们气愤填膺,说到底就是姓曹的给害的,那群洗衣的堂客们听老头说活不下去了,认定就是被政府的苛捐杂税给逼得跳井自杀,加之被曹乡长坐地收税的人家也借机发泄,就用块门板抬着老头尸身去乡里讨公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沿途加进不少看热闹的人,于是就汇集成人民群众的汪洋,在越来越齐整高亢的叫喊声中,围堵了乡政府院子的大门,起初乡政府得了消息,还想调动派出所驱散人群,没想到在人民群众的汪洋里,平常耀武扬威的民警协保员顿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顿拳脚下来就做了鸟兽散。

于是党委李书记付乡长带着曹建修给群众赔礼道歉,被壮大胆子的农民们却不依不饶,硬要曹建修一命赔一命,曹建修在乡里哪吃过这样的亏,跳起脚来骂刁民,不知人群里谁抓起地上的砖头石子暴雨般打过去,曹建修抱头鼠窜毫发无损,倒霉的李书记被砸中了脑袋,虽是皮肉伤却血流如注,模样甚为恐怖,吓得妇女主任以为书记的头开了瓢。

吴思凯听完情况汇报,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尽快驱散围攻乡政府的群众,天知道那些平常畏惧政府但头脑发热后的农民会再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林敢主动请缨:“吴常务,事情紧急,不能继续放任下去,如果冲突升级,难保刁民们不会打砸乡政府,是不是我亲自带大队民警下去维护秩序,珍贝乡也就离县城三十公里不到,大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蔡伏生也说:“吴常务,犹豫不得,要把当机立断把事态压制到最小影响啊。”

吴思凯咬咬牙说:“林局长,那你赶紧集合队伍,等徐书记来了,得到许可后火速赶去珍贝乡。”

一会儿徐谦也匆匆赶到,听完吴思凯的汇报,果断地说:“林局长,你立即带人去珍贝乡,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立即驱散闹事群众,如有必要,可以抓捕几个现场闹腾得最凶的刁民,妈的,没王法了还,攻击政府机关就是大罪一条。”

吴思凯忙劝说道:“徐书记,我看暂时以稳定群众情绪为主,民警开下去只是维持秩序,想来农民们也是一时意气,不能再把事情搞复杂了,真有隐藏在农民群众里的坏分子,可以以后再追究。”转脸对抓农业的副县长谭朝阳说:“老谭,你也一同去,主要是做解释工作,不能激化矛盾啊。”

徐谦哼了声,挥手示意谭朝阳林敢等人行动,等警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走,吴思凯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

徐谦忽然说:“吴县长,县里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第一时间通知市里开会的曲书记杨县长了吗?”

吴思凯说:“徐书记,我光顾了想法子平息事件,还没来得及给曲书记杨县长汇报,何况这是治安群体事件,我觉得还是徐书记汇报比较好。”

徐谦转了转眼珠子说:“如今曲书记杨县长都在市里开重要会议,即便要汇报,也得等上午休会,领导中午回宾馆休息再汇报吧,如果事情能很快平息,林局长在下面控制得力,也就不急着汇报了,免得曲书记杨县长在市里开会都不安心。”起身走了几步,唉了声说:“前段时间全县治安工作不是已经下大力整顿了吗,思凯同志,其实现在的农民还算好管理的,你想想,以前两三年,何时出现过农民聚众闹事冲击乡级政权的恶性事件?我看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呐!”#p#分页标题#e#

吴思凯陪笑着,斟酌地说:“徐书记,其实这次事件的缘由,很大程度是我们政府的党员干部工作不得力造成的,农民们意气用事固然不对,真要反省,还得乡镇干部们先好好反省反省,杨县长提出政府机关部门的党员干部要端正工作态度,要时刻牢记为人民服务宗旨,我看很及时很必要,如果此次珍贝乡的曹副乡长按章办事,笑脸办公,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徐谦哼了声说:“思凯同志,你倒是很维护那些闹事的农民嘛,我就奇怪了啊,明明杨县长制定的减负政策是关心农民的,反倒搞得农民冲击乡政府,你说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对付泥腿子,就不能有好脸色。你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在县委常委会上就提过,我自己就是从基层一步一步搞上来的,我那套过去有用、现在有用,将来同样有用。”

吴思凯最反感徐谦座山雕般的霸道,人民赋予的权力不是让你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也就借着吸烟沉默起来,踱到窗口远眺,揪心着珍贝乡的情况。

蔡伏生悄悄推门进来,说:“徐书记吴常务,县委胡书记知道情况后,指示说他暂时赶不来,请徐书记吴常务先处理,纪委李书记去了西平,还没联系上。我按照徐书记的指示给县广播局电视台去了电话,要严格控制消息外传,县委大院也宣布了纪律。还有,我与在市委招待所休息的曲书记的司机联系上了,中午饭后曲书记杨县长都会在招待所休息一小时时间。莫约下午一点半就可以与曲书记杨县长通话了。”

徐谦嗯了声,对吴思凯说:“就看林敢行动如何了,最好能平息下来,如果中午还理不清楚,我们都要挨批!”又是长时间沉默,蔡伏生觉得压抑得很,悄悄溜 了出去,公安局大楼异常安静,蔡伏生溜达着进了楼道口附近的梅副局长办公室,梅副随同林局一起去了珍贝乡,他就在这办公室里四下联络。进去坐了会,还是不由自主给政府办李雪峰去了个电话:“老李,是我,机关情况怎么样?”“老蔡啊,不太妙,我估计县里行局单位怕全知道了,我就接了几个电话,闪烁其词含含糊糊其实都在打听这事呢。幸灾乐祸的多,都晓得杨县长要树威,珍贝乡正好撞到了枪口上。李复生倒霉,估计党委书记没戏了。该得曲书记提他的人。”蔡伏生唉了声说:“老李,你说他们咋这么倒霉呢。”

曲常林杨陆顺吃了中午饭刚回到招待所,只见张初民就守在招待所门口,见到书记县长,忙凑过去,紧跟在后面。曲常林了解自己的办公室主任,本来还与杨陆顺有说有笑,也不问缘由,只是说:“陆顺,到我房间坐坐,张大主任肯定有事汇报。”

杨陆顺看了张初民一眼,看他脸色跟平常没啥区别,就跟着进了曲常林房间,进门后张初民一边张罗给书记县长倒茶,一边简明快捷地把县里发生的情况做了汇报,听得曲常林杨陆顺齐齐脸色一变,曲常林说:“初民,给我拨徐谦的电话,我要听听他怎么说。”

张初民连忙拨电话,曲常林没接话筒,张初民就按下了免提:“喂,我是张初民,请徐谦书记听电话......”

听到徐谦喂了一声,曲常林扒拉开张初民,拿起座机凑近点说:“徐谦,情况怎么样?我和陆顺县长都在听你说话。”

徐谦也没客套说:“基本情况我都通知老张了,根据谭朝阳林敢汇报,事情已经平息,公安局的警车一到珍贝乡政府,围观的群众就基本散去,只有死者村里的农民坚持不散,经过谭朝阳副县长林敢局长耐心地做解释工作,村民们情绪已经稳定,都知道冲击政府办公楼是错误的,很快就把死者遗体运回村里了,目前珍贝乡一切情况正常,街道上有公安局的干警执勤维持秩序,经过突击问话,已经基本搞清楚,死者并非被珍贝乡干部逼迫而死,而是失足落井溺毙,是林敢局长亲自去做的问讯,确保了供词的有效。基本就这样了,曲书记有什么指示?”

曲常林看了杨陆顺一眼,说:“我说两点,一是让村委会操办死者追悼会,要隆重点;第二,珍贝乡党委书记乡长要做出深刻检查,涉事干部一律停职反省。我和陆顺县长还有两天会议,估计请假困难,徐谦,你要同老胡政府的思凯一起,妥善解决,不能有尾巴,知道吗。我就挂电话了啊。”

杨陆顺说:“曲书记,晚上我回县里一趟吧,不管是逼迫致死还是失足溺死,农民们能借此闹事,说明珍贝乡政府的所作所为已经触怒了最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用最极端的手段。”

曲常林叹息道:“你回去再摸摸情况也好,这么大的事,也得向市委市政府汇报的,实事求是吧。”

第二一零章(下)

下午的会议结束,杨陆顺给负责会务的副秘书长杨宜请假:“秘书长,晚上我有急事回县里一趟,连夜赶回来,不耽误明天会议,只是晚上的分组讨论就不能参加了,还请秘书长准假。”

杨宜自然知道杨陆顺何事着急,宽慰道:“陆顺,有事只管去办。”见办公室无外人,压低声音说:“陆顺,我也知道开县出了什么事,上午发生的,下午就在市府里传得邪乎,得妥善处理啊。”用手指了指上面,那意思很清楚,市府头头们也是知道的。

杨陆顺叹了口气说:“秘书长,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看怎么善后,我回去了解情况,会书面报告的,至于上面如何处置,我也无话可说,是我工作失职造成的。”

杨宜呵呵一笑,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莫看传得邪乎,我琢磨着市领导也不会听风就是雨,工作中难免有问题出现,解决好就好,总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不过陆顺,要提醒你注意的就是开县干部的问题,哪有出了事就直接往市里捅的呢?别的不说,你回去要着重说说,还有组织纪律吗!”

杨陆顺点点头说:“秘书长,那我走了。”与杨宜握手告辞,回到市委招待所,前面坪里停着二号车,看来小周已经到了。进得曲常林房间,里面不仅有曲常林张初民,徐大陵也在。

曲常林见杨陆顺来了,微笑着说:“杨县长,徐大陵同志已经把事情经过详细汇报我听了,没传得那么邪乎,本来我也想一起回去的,我看你去就行了,连夜跑来回,我怕吃不消啊。我已经给老胡去了电话,让他代表我在会上讲讲,至于珍贝乡的书记乡长,我认为他们责任严重,看是不是停职反省啊。”

杨陆顺忙说:“曲书记,这样处理怕不合适吧,事件责任人可以停职撤职,珍贝乡的书记乡长顶多也就是管理疏忽,附带领导责任,我们县委县政府把工作布置下去,基本也就是依靠下面同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去完成,事件虽然影响大,也只是工作方式不对头,纠正纠正就可以了......”

曲常林抬手打断了杨陆顺的话,脸上还是微笑着:“哦,既然杨县长认为不需要大动干戈,我也就不坚持了,其实我也是替你着想,怕你处理严重了,下面人对你意见更大,算李复生运气好,有杨县长出言求情,陆顺,走走,赶紧吃晚饭去,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吧。”#p#分页标题#e#

杨陆顺哪有心情吃饭,听了曲常林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下面人对你意见更大,心里就堵得慌,好像县里出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一句话就暴露了曲常林隔岸观火的官僚心理,勉强笑着说:“我不饿,还是回县里吃饭,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杨陆顺徐大陵出去,张初民看了看神情怡然喝茶的曲常林,说:“曲书记,我估计这么闹一出,杨县长会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呢?”

曲常林说:“初民,你也太小看杨县长的韧劲了,要搞政绩的人,哪会在乎死个把人呢,何况还只是失足落井意外事故,你看吧,杨陆顺是不会就此罢手的。不然他急吼吼地搞什么开源呢,不照样怕完不成计划任务挨批啊。”旋尔轻叹一声道:“只是没想到杨陆顺并不是外表那样的嫉恶如仇,本想借机解决李复生......”

张初民说:“曲书记,您也太惯杨陆顺了,他说撤就撤,他说保就保啊!干部任免原则是县委说了算!”

曲常林说:“你当杨陆顺真是愣青头?他难道不清楚他那几板斧是得罪人的?!他甘冒如此风险,无非是做给上面看的,别把一个混迹官场十几年的人还想象得那么清高好不好,大学生怎么了,也跟我们一样是要吃饭要睡觉的人!”

张初民嘿嘿一笑说:“还是曲书记高瞻远瞩,把杨县长看透了。原来我也奇怪,经您一点拨才豁然开朗,原来杨陆顺是个这样的人。”

曲常林看了张初民一眼,又是在解释又象自言自语:“这样的人偏生被领导看好唷。”

杨陆顺和徐大陵上了车说:“基政,回县里吧,车稍微快点点。”

徐大陵说:“杨县长,时间还来得及,蔡主任请示胡书记后,定在晚上八点在政府三楼大会议室开会,我看到县里,还是先扒口饭吧?”

杨陆顺说:“大陵,我真吃不下,一再强调党员干部的工作作风,一再强调政府工作人员对农民群众的态度,苦口婆心要求党员干部端正心态,要缓解干群关系,要服务农民。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件,归根结底,为人民服务的传统给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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