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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 第382节

杨小标是乘夜幕降临后悄悄回杨陆顺家的,之所以要不露行踪地回南平,他全是为已经当了常务副县长的干爹着想,他是被通缉过的逃犯,虽然经过他事先的活动让省公安厅撤消了通缉,但曾经逃犯的身份始终会影响在南平群众口碑极好的干爹。

簇新的宝马车停在杨家院子门口并没引起路人注意,毕竟杨县长家往来的都是政府领导,不坐车来的怕都是来找杨县长走后门的家伙。小标透过车窗久久凝望着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家,胸口莫名的悸动几乎使他热泪盈眶,脑子里只一句话:回家真好!

开车的司机是个满脸沧桑的壮实汉子,他不知道一贯豪爽的杨总为什么忽然有了儿女之态,实在忍受不了凝重的气氛才不解地问:“杨总,要不要我去叫门?”

小标这才回过神,悄悄用手指头捏了下眼角才说:“啊,还是我自己去开门。”说罢从车里下来,从院子大铁门的小门进去,拉开铁门栓,指挥小车进了院子。

杨家人早就司空见惯了坐车上门的人来找六子,而且见来人很是轻车熟路,知道自己开院门,也就没多理会,好在晚饭已经吃完了,这客也算懂事的人。汪父笑着说:“亲家,我来住了没几天,人来人往地找六子的不少,当领导就是事忙,在机关处理不完,回家了还得加班,哈哈!”杨父说:“亲家,那咱们就回避吧,免得来人跟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闲聊耽误正事。要不进屋杀盘象棋?”

汪父哪里想错过被人奉承的好机会?不少人来杨家都是借口看望杨县长得癌症的岳母,提的礼物都是病人滋补营养品,要不是女婿一再强调来人不许送礼金,天知道要收多少钱呢,不过即便是礼品都值不少了,要自己掏腰包,老汪还真舍不得,眼见这人是乘着女婿不在家登门,想必是来看望县长岳母的,自然得上楼陪着老婆子了,就说:“亲家,我就不陪你人家下棋了,不知道老婆子胃口怎么样,我得去看看。”

见亲家上了楼,杨父说:“老婆子还坐着干什么,赶紧进屋去,免得耽误人家又要陪我们说话耽误正事。”四姐笑着说:“爹,现在来家的人都得了六子的吩咐,不许没事去打扰你们俩老了。旺旺赶紧和灿姐上楼去搞学习,莫让你娘又罗嗦你贪玩了。”瞥见门外的小车停在院子一侧,知道客人要进屋了,也就扯抻衣服,顺手拢了下头发,准备接待客人。

小标下了车,叫司机就在车里候着,却没急忙进屋,借着灯光看了看熟悉的院落,一切都跟四年前一样,连簸箕笤帚的位置也一成不变,倍感亲切,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到车尾箱拧了几带子礼物,这才抬步向屋门走去。

四姐见来人身影太过熟悉,只是看不清脸像,待来人走近,才惊呼一声:“啊,莫非是小标大侄子?”

小标赶紧进屋关上门说:“四姑,是我,几年没回,家里人都好吧?”

四姐知道当年小标逃跑是犯了事,还几乎连累了六子沙沙,多少有点对小标有意见,可上门是客使得四姐不好冷脸相对,只是说:“好叻,家里都蛮好的,你干爹现在当了县长,忙得很,现在都还没回家。”

小标说:“四姑,这点东西是给爷爷奶奶的,这袋是给你和灿灿的,我干妈和汪汪在楼上吧?”见到四姐一脸防备,他也没了从前的放肆,换了以前打了招呼就直接上了楼。

四姐手忙脚乱地接东西,嘴里应道:“沙沙在楼上,在服侍她得了癌症的娘,我带你上去吧。”

小标微微皱了下眉,不过旋即松开了,这屋已经送给了干爹,住什么人自然由干爹决定,只是弄个得了绝症的人在家,也不怕晦气了爷爷奶奶和旺旺。跟着四姐上了楼,二楼陈设与当年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显得陈旧了不少,他之前见识过不少厅级处级干部的家庭,谁家不是布置得既时髦又豪华呢,看来干爹还是那么正直廉洁。四姐安排他坐下,又倒了杯茶才去隔壁叫沙沙。

沙沙正在劝她妈妈吃饭,才到春江做完第二次化疗回来,老人很是憔悴,说话都有点提不起力气,胃口极差,沙沙心急得不行,她晓得化疗说白了就是注射有毒性的药物杀死体内的癌细胞,病人身体肯定受到极大影响,不赶紧补充营养怎么能恢复呢?见到她爸一脸欢笑地进来说来了客人,心里暗暗讨厌她爸贪小便宜的性子,收再多礼物能换来妈妈身体的健康吗?活了一把年纪连这都想不透!可为了在客人面前不失礼,沙沙只得用热毛巾替她妈擦拭干净嘴角,简单收拾了下摆放凌乱的茶具碗筷。一会四姐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说小标来了,她也是心里一惊,马上想到当年被连累到公安局接受审问,那火腾地就上来了,要是传出去杨县长家来了个通缉犯客人,天晓得会影响多坏!

沙沙连忙和四姐出到了过道,才脸色凌厉地悄声道:“四姐,小标到家里来的事,不许传出去,你就当今天没见过这个人,连灿灿旺旺都不能告诉,万一传开了,我怕六子会丢官罢职!你现在守到楼下,任何人都不许上来,知道吗!”四姐第一次见沙沙脸色狰狞,吓得连连点头一溜烟下了楼,坐在客厅里警戒!

沙沙好容易恢复到脸色自然,才开门进了自家客厅,看到四年不见的小标满脸是笑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招呼,也只好笑道:“哟,是小标来了啊,我还以为四姐说错了,坐,我给你找烟啊!”

小标见沙沙眼神闪烁,知道还记着从前的事,也难怪人家记着,谁乐意跟个通缉犯打交道呢,就说:“干妈,几年没见,你都没点变化,跟我走时一样啊。干爹还没回,你帮我打个电话,我跟干爹聊几句就走的,连夜就去南风了。”

沙沙见小标梳着时下电视里常见的老板头(就是大背头),一身黑西装还罩了件黑风衣,整个就学足了香港电影里黑社会大哥的派头,不过手上那颗耀眼的钻石戒指老大,要是真的,怕没个几万买不下来,应该不会是假的,小标走的时候,她就亲手从银行取了四十万现金呢。莫非在外面逃跑了四年又发了大财不成?这人只要惦记别人的好处,自然就会变脸,沙沙知道小标对干爹那可是没话说,心里一盘算就有了主意,忙说:“小标,我这就帮你找六子啊。他说在政府开会,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回家。”

沙沙赶紧给政府办值班室打电话,让杨陆顺无论如何回家里个电话,等了好久六子才回电话,沙沙只说了一句“小标现在在家里”,那边杨陆顺沉吟了会才说:“沙沙,我马上回家,尽量别让消息传出去。”

沙沙挂了电话笑着说:“小标,六子现在是县委常委政府的常务副县长,比从前忙多了,几乎就难得回家吃顿饭,经常是全家人睡了他才回。”

小标点点头说:“我干爹忙成这样,家里就多累你操劳了。”#p#分页标题#e#

沙沙听得小标这话有点别扭,好象她是在邀功讨赏一样,可偏生又容不得她置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说不出来,似乎小标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压抑得她不得不谨慎说话,而从前那种无话不谈的融洽不复存在,沙沙尴尬地笑笑,换了话题道:“操持这个家我是应该的,累什么累呢。哦,你这次回来,想见见关关吗?”

小标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说:“这次就不见她了,想必没我这个人,她会过得更快活。”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从前是喜爱关关的朴实,而这几年在外让他见识大增加,什么女人没见过,想起印象中的关关是那么土气,对他又拒之千里,也就没什么心情见她了。

沙沙更觉无趣,忙分辨道:“小标,你以前不是想和关关搞对象吗,怎么突然就改了心意呢?这几年我可是看着关关的,她是个好妹子呢,安心上班,安心在家帮她妈开诊所,还时常到家里给老人按摩,这样的好妹子,你怎么就......”

小标笑着说:“干妈,不是我怀疑什么,我对关关是放心的。时隔四年,我对关关的印象都很模糊了,莫说她了,说老实话,我配不起关关。”

沙沙总觉得自己在小标面前怎么就不会说话了,说什么都让小标不满意,本想上楼叫旺旺下来见见标子哥哥,要起身才知道想法错误,只好拢了下头发说:“小标,你这些年在外面都做些什么呢?我和你干爹都蛮牵挂你的呢。”

小标呵呵笑道:“我这外面这些年,第一次没做任何坏事,全凭本事在打拼呢,等干爹回来,我再详细说说,故事实在太多太长了。”说着脸上出现了很满足的表情,似乎还在回味以前。

沙沙没来由松了口气,也笑着说:“那就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这几年再困难都没动用你留下来的邮票,就指望着有一天你拿去做本钱,搞个正经事业。”

小标说:“干妈,那邮票我也用不着了,还是放你那里吧,要换钱要送人都随便你,按说我应该到下面看望爷爷奶奶,可我的身份实在不适合亮相,这不我还担心,呆会干爹见了我,会不会把我扭送公安局呢。”

提起这码子事,沙沙说:“小标,那天你取了钱跑了,第二天我和你干爹就被带去公安局问话,幸亏县里领导帮忙才不至于受多大牵连。”

小标苦笑道:“不幸中的万幸,我顺利跑了,其实我的事也与你们无关,我也想肯定会连累你们,可没办法,我不跑抓了就惨了。不过这都是陈年往事,省公安厅我已经走通了路子,撤消了通缉,这次悄悄回来,就是知道干爹是县里领导,不想再添麻烦,我总不能见人就解释吧,又怎么解释得了呢,干脆悄悄见见,偷偷去我爷爷坟上烧点纸钱磕几个头算了。”

两人正聊着,隐约听到铁门向,小标走到窗口,正见到干爹匆匆进来,心里百感交集,鼻子都酸酸的难受,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站在楼梯口迎接。

杨陆顺进院子就看见停在里面的小车,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但他也见多了小车,估计也不是什么差车。进了屋就见四姐迎了上来,悄声说:“六子,你那干儿子杨小标来了,带了大把礼物,现在在楼上跟沙沙说话。”杨陆顺说:“没惊动家里人吧?”四姐说:“我带他上了二楼,连爹娘也没见,沙沙还吩咐不要告诉亲家和旺旺灿灿。”

杨陆顺点点头说:“晚上家里没来其他人吧?”四姐说:“沙沙都想到了,来了两个人,我都说你和沙沙不在家,他们在楼下坐了坐就走了。就算看到外面的小车,也不知道究竟来了什么人。”

杨陆顺不再问什么,急步上楼,却见小标满面是笑地站在楼梯口,眼里全是从前儿时的依恋,原本肚子里的怨气顿时消了,两人对视片刻,小标激动地叫了声爹,杨陆顺只是拍了拍小标的胳膊,说:“回来就好,到我书房说话吧,我叫沙沙准备点酒菜,边吃边聊。”

小标欢欣地跟着干爹进了书房,沙沙也想跟进去,被六子轰了出去:“你就别参合了,去弄点酒菜,赶紧点啊。”

进了书房,小标见干爹穿着件极为普通的棉夹克,丝毫从外边看不出是个副县长,倒象足了个教书先生,倒是老像了些,看来当领导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儿,杨陆顺也在打量小标,见他比以前穿得更时髦,强笑着开玩笑说:“小标,要不是我知道是你,咋一见,我还以为是大老板呢,如今老板们都流行用摩丝梳成大背头。”

小标嘿嘿笑着,显得很憨厚:“爹,我这也是学的,大城市都是西装领带,流行嘛,其实我看你也应该穿西装打领带,这样才有改革派的风度,如今穷不是社会主义了,富裕起来才是真正的好,你是县里领导,你就代表南平的情况,要是县里领导都很穷酸的样子,别人看了肯定就会联想到县里也不怎么样,至少表现县里还没开放,没有新时代的气息。”

杨陆顺哈哈笑了起来,说:“小标,你在外面几年,还真涨了见识,确实在不同场合,我是穿不同衣服的,今天是跑了一天乡镇,你说穿西装打领带,容易脏不说,还跟农民们格格不入是吧,农民怎么会跟个看上去官威十足的领导说真话呢?再说什么都看外表,敬重衣服,也不实际,真正有实力不是穿几件高级衣服梳个背头就行的,有钱人有条件穿好的吃好的,没条件只穿几件好衣服充场面,也只瞒得了一时的。”

说话间沙沙和四姐就整了几碟子冷热荤素菜端了进来,一瓶还没开封的精装春江大曲,杨陆顺起身又把想参合进来的沙沙轰了出去,倒上酒说:“小标,我敬你一杯!”小标急忙站起来,说:“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杨陆顺示意小标坐下,还布菜给小标,说:“小标,你走了四年多,毫无音信,我确实很担心,每年清明烧包节气,我都到你爷爷坟前,给老人道歉,辜负了他老人家临终前的嘱托,希望老人在天有灵,保佑你在外面过得好,走正道,今天见到你,见到你比以前更健康结实,我很欣慰啊。”

小标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强忍着泪说:“爹,什么感激话我都不说了,没什么话能体现出我对您的感恩。我就自干三杯,再去爷爷坟前磕头!”说着连干了三杯,不知是酒呛着了还是什么原因,终于是流出了眼泪。

杨陆顺暗暗叹息,说:“小标,注意身体,你在外面千万要节制,身体是自己的。等会我就陪你去爷爷坟上祭拜,给爷爷的坟碑周围清清杂草,擦拭碑文,多少尽尽做后辈的孝道,然后我带你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就要自己负责任,你不会怪干爹我铁石心肠没有亲情吧。”

小标先是一楞,满脸不信地说:“爹,你、你要把我送去公安局?我是你干儿子啊,我躲了四年,连公安局都没追查了,你倒要亲手把我送去坐牢?”

杨陆顺痛苦而又坚定地说:“古来就有‘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的说教,可那是封建教条,我原来也不希望你被捕,也不希望你坐牢,可我见到你后,要送你去自首的愿望就坚定了,我希望你在监狱改造好后,再出来平平安安地生活工作,我要亲自给你介绍对象,主持你的结婚典礼。但你曾经违法的行为,必须受到法律制裁。小标,我不是因为自己是县里领导故意撇清,给自己图名利,而是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爷爷!”#p#分页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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