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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 第344节

王智泓欣慰地笑道:“喜欢邮票的人,不管谁看见这么好的猴票,不想拥有,还叫什么集邮爱好者呢?!人吃五谷杂粮,就不会高尚得象神仙。不过小杨,你此举动很是冒险啊,万一这邮票不是我丢的,你岂不是想贿赂上级领导?”

杨陆顺垂头丧气地说:“我只是想完成个多年的心愿,如果不是您丢的,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要回来。”

王智泓见杨陆顺没精打彩,就笑得更开心了,摩挲着邮票夹,好半晌才说:“既然你还给我了,这邮票就是我的了吧?”

杨陆顺点了点头,故意不舍地看着邮票。王智泓忽然把邮票夹冲杨陆顺一递说:“既然是我的,我就有决定权,我念你精心保存十三年有功,决定就送给你了!”

杨陆顺慌忙摇手说:“王市长,那怎么行,这是您的邮票嘛,何况又如此贵重,我不能要的。”

王智泓认真地说:“我以邮票主人是身份,请你收下,继续保存着,好不好?小杨,从你这里,我看到了个心地善良、心怀美好理念的青年人,而且面对金钱诱惑还能守住灵台的好同志,我不否定你有讨好取悦的心理,可经过了十三年的积累,一点点私心杂念又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呢?说实话,我佩服你,换了当年的我,也不敢肯定会不会就此据为己有。我之所以下决心送给你,是用来作为你今后漫漫人生的镜子,当你有私心有邪念,想做出对不起良知、对不起党和人民的坏事,请你拿出这邮票看看,让邮票来澄清我们纷乱的心灵,好吗!”

杨陆顺看到王市长眼里没有了领导的威严,有的只是对朋友的信任和感动,就把邮票夹拿在手里,想当初对鲜艳党旗宣誓一样,重重地点了点头说:“请王市长放心,这邮票永远激励着我正直做人、廉洁为官!”

第一五四章

从九三年二月到现在的五月,短短三个月时间,南平县就举行了党代会和人大政协会,然后就是行政机构精简,搞第三产业,还要对县直乡镇班子进行调整,国家商品粮基地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马上又要动工修公路。这一连串的工作,拿县委的话来说,都是重点工作事项,涉及到政治经济基础建设,哪项都得全力对待,半点马虎不得。

县委政府的会议是一个紧接着一个,当领导的还是轻松,只定个调子,一切筹备工作都得下面相关部门紧密配合着搞出具体方案,有时数次得不到通过,辛苦点倒无所谓,就是累得半死还要被领导批评,心理确实不平衡,偏生还得卯起劲去搞,要是惹得领导有利看法,这不马上要调整了么,第一个把你这不称职的给调整下去。

顾宪章现在主抓两件事,一是县直乡镇班子的调整,二是“乡乡通柏油路”工程。有了袁总的五百万做引,市里省里也都响应着拨了笔款子,只要南平精打细算,全县还差的两百多公里柏油路就可以一次性全部建完,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了却了南平县委三任县委书记的心愿。原本他曾经有过话,谁能搞来修路资金,谁就当修路工程的总指挥,而今万事具备了,这修路工程的总指挥,他还真不愿意就此让给别人,这是他在南平县委书记任上最为辉煌的成就,他不放心把工程交给别人,更不愿看到西平的旧事在南平重演,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不想在大事上的疏忽影响他以后的名声。

在县委常委会上,顾宪章没有食言,而是大方地摆出自己曾经的许诺:“各位,今天这个常委会将会在南平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就是要研究出南平乡乡通油路工程指挥领导小组的名单。在坐的各位大多都知道我为了南平的公路交通伤了不少脑筋,而且大家也深有感触,那个简易公路害人,出太阳就满天灰尘,下雨就一路泥泞,为什么这么些年少有省里市里的领导下来视察呀?关键就是我们县的路不好,基础问题就没解决,还有什么精力财力去解决其他困难呢?我理解上头,但不代表我就无动于衷,我也算为南平的公路殚精竭虑了,可惜能力有限啊,就不止一次表态,谁要是能想西平县那样引来民间资金为我们南平县解决大问题,这修路工程我就交给谁!”见在座的常委们纷纷点头,他踌躇满志地呵呵一笑说:“这次海南贸祥公司的麦嘉诚经理之所以有兴趣在南平投资,得多亏了幕后英雄杨陆顺同志啊,他是在省委党校进修时结识的麦老板,得知麦老板原籍南平且事业有成,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硬是把麦老板说服了,说老实话,没有麦嘉诚这五百万做引,我们南平又怎么能顺利地从省里市里得到大笔国家建设专用资金来修路呢。所以,我要兑现我的许诺,请杨陆顺同志出任修路领导小组的总指挥!”#p#分页标题#e#

这预先并没与杨陆顺通气的,目的就是看看众人的反映,果然大家都有点羡慕,手握这么大笔资金,好处不言而喻了。

杨陆顺实在没精力再去负责修路工程,虽说路建也是常务副县长的职权范围,但他知道总指挥仅仅也就是个牵头而已,真正执行具体工作的还是县直职能行局,麻烦事就得他这总指挥出面调停,马上委婉地拒绝道:“顾书记推荐我为建路总指挥,是组织对我的信任,身为常务副县长,是不应该畏难推委的。不过我现在主管农业工作,手里还有省市颇为关注的商品粮基地,实在不敢分心了,当然也有压力,每件工作都关系到我们南平县的发展,关系到我们南平人民的切身利益,做好了是应该,出了问题,对不起信任我的组织和群众。还请顾书记收回成命,我个人认为,顾书记亲自挂帅好,最起码,显得我们南平县委重视。”

马峥嵘看了看与会人员,除了带队去海南考察的朱凡祖,其他人都是排名在他后面的,他满心想去搞修路,可实在又开不了口,县直乡镇领导班子的调整工作还是酝酿中,他这管干部的书记还真不能分心其他。按说他应该响应杨陆顺的意思,表态赞成顾书记亲自挂帅的,一点私心让他犹豫了会,就让闵副书记抢了先:“杨陆顺同志的提议很好,我个人也觉得修路事关南平的进一步发展,基础建设上去了,也更能体现我们南平的综合实力。这次省市拨款与麦老板的投资并不宽裕,要全部完成乡乡通油路的任务还有相当大的难度,资金需要集中使用,在不得以地情况下,还需县财政弥补不足,如果有顾书记统筹规划资金的调度,我认为要好得多。”

马峥嵘就一阵失望,南平要修路,市里就有领导来电话介绍筑路公司的事宜,也有熟人来南平向他推销原材料,明里暗里许诺有多少多少回扣,眼见得没了主持修路的希望,只得再想主意,利用与老顾的交情推销点沥青、卵石什么的,能捞几个算几个了。也就马上表态同意顾书记亲自挂帅。

一番表态,顾宪章当然不得再假意推辞,当下同意了,并提出领导小组的部分名单,也获得通过,大框框定好,具体事项也就不用在常委会上一一详说,就开始下个议题,那就是老生常谈的县直乡镇班子的调整。

这涉及到全县上百位正科级干部的异动,不是一个会两个会就研究得下的,顾宪章也不想太一言堂,难保下面的干部不出什么问题,也得体谅常委班子里其他领导的想法,是领导都会有部分忠心的部下,一个县委书记要想在班子里团结大多数,不能全靠有上面撑腰来强压,而是打摸并举,好处不能全占了,总得给其他人点小甜头。而且还要平衡下各常委们的实力,不能让某人异军突起,也不能让某人在常委会上没任何发言资格,即便他对老朱,都是在政治上极力打击,在工作上却暗中扶助,诺大的南平县不是他顾宪章一个人就可以运转起来的,需要的是每个岗位上的干部群众齐心合力。

顾宪章现在不担心朱凡祖反扑,倒是担心马峥嵘的勃勃野心,他清楚马峥嵘的底细,是孙书记的老秘书,感情自然不用说,他虽也是孙书记的人,可私人感情总归比不上马峥嵘,而且孙书记是有意培养马峥嵘,迟早是要提拨的。顾宪章很清楚,马峥嵘目前就在竭力拉拢朱凡祖的人,特别是老朱被王市长狠狠批评后,大部分靠老朱县长期间提拨的干部都有了小算盘,投靠书记不成,只好次之投靠马峥嵘。

而最让顾宪章郁结的是,马峥嵘识人不分良莠的,只要是有人去投,他都接受,如此急于拉帮结伙,实在是有损市委孙书记的苦心栽培。老闵虽是南平人,可此君尚有原则,对手下人也要求甚严,凡是老闵推举的人,能力姑且不提难得见到有犯大错的,很在乎颜面。纪委的老陈更是梗直人,本就洁身自好严格要求、对部下同样铁面无私,他极少在人事上举荐人选,也轻易不对人事问题表态,但要是他认为某个干部品行不端,不管谁提名,他都直言不讳,顾宪章最喜拿他做“当头炮”使用。宣传部的老黄和新进班子的老易基本对人事问题无权,也就是跟大流的举手派。

再看杨陆顺,顾宪章觉得南平的政治新星表现得极为沉稳,是紧紧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好同志,办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还很尊敬老同志,即便老朱如此对待他,也从没见他有怨气,至少表面看不出工作上也看不出,跟自己平常也显得并不亲热,可以说杨陆顺与任何打交道是一贯的斯文,是以工作为主,似乎都是一视同仁的,充分体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惟独提了一个人选,那也是只会埋头工作的老黄牛,想到自家婆娘说起方宝弟上门送礼那扭捏劲,顾宪章就忍不住在嘴边漾起了丝微笑。

杨陆顺其实还想提提范海波,范海波年纪合适又在乡镇工作多年,还考了本科文凭,目前在新平任农业副乡长也确实好提拨,不过对范海波的阳奉阴违有点反感,总惦记从前在新平的感情,就随便在会上提提,反正是要发言的,帮得上最好,帮不上那也没得话说,好不容易等到研究新平班子时,杨陆顺让马书记、组织部高部长发言结束后,抽了个冷场机会发言道:“顾书记马书记,我是新平出来的,这几年新平乡除了党委书记老王是新进的外,我看大部分老同志没变动,我都还算比较熟悉的,新平的班子总的来看还是不错的,党委王书记老成执厚,梅乡长群众基础不错,不过两位主官年纪都偏大,特别是梅乡长,卡在年龄段上,走也可留也可,我个人觉得,乡长偏重具体工作,需要年轻点体力充沛的同志担任最合适,我的观点是与顾书记一致的,我觉得新平的农业副乡长范海波各方面条件还算符合顾书记马书记定的框框,就冒昧提一下,仅做为组织上参考意见。”

顾宪章看了杨陆顺一眼,暗想你要提自己的人怎么不私下通个气,就象三清的方宝弟那样,不就好办得多,却见杨陆顺发言完后就低下头看记录本,琢磨着小杨是不是碍着情面不好推辞故人所托呢?

见顾书记这么一沉吟,马峥嵘来了劲头,那范海波他熟悉,没少上门去联络感情,但出手不大方就没被他列进自己人名单尽心提拨,听杨陆顺轻描淡写地提了提,估计范海波肯定也在杨陆顺那里走动勤密,何不就这机会成全了姓范的,在杨陆顺面前落个好呢,当下就说:“顾书记,新平的范海波是个不错的同志,他是中专生,利用业余时间自修了农业大学的本科文凭,看档案今年刚满三十六岁,呵呵,相对来说,就是经验欠缺点了。不过有党委王书记帮衬着,应该也没问题。”

顾宪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高峻,高部长头一次听说这什么范海波,见是杨陆顺提名马书记认可了,也就照葫芦画瓢讲了几句支持的话,其他人都卖杨陆顺的面子,难得小杨提个名,就这么否决了怕小杨难过。

杨陆顺望向顾宪章的眼神就有点无奈,没想到通过得如此快,顾宪章见了杨陆顺求助的眼神,本想否决掉,但想了想还是表示同意,他就要通过这件事告诉杨陆顺,既要认清自己的权位也要考虑清楚自己的言行,一级领导了不能信口开河的。

散会后,杨陆顺就给顾宪章去电话,说:“顾书记,我原本只想提个名让县委参考参考,我也知道范海波同志的能力还需要锻炼才您胜任高一级职务的,没想就通过了,怕是给顾书记的全盘安排造成不少麻烦吧。”

顾宪章呵呵笑道:“麻烦谈不上,任命谁不就是下个红头文件呢。怎么,你自己都不情愿让范海波当乡长,那你还提什么呢?陆顺 ,你怕是还清楚自己在南平的威望吧?你自己想想看,省委党校毕业后才提的副县级,半年多就进了县委班子,谁都清楚你是有背景的,再嫉妒再眼红,他们也只敢闷在心里,当面还能跟你对着干?清楚自己的定位后,就要注意言谈了,你的话在别人耳里,不再是普通一句话,而是领导指示了哟。特别在常委会上,你的任何一句话都代表了你这党委成员的意愿,怎么样,感觉到领导的责任了吧。”#p#分页标题#e#

杨陆顺说:“是的,而且责任巨大,因为我不经意的一句话,今后要是给组织给农民群众带来损失,我的错误就大了。还请顾书记放心,我以后会管好自己的嘴巴。”搁了电话,杨陆顺才明白,为什么一个领导提拨个同志会如此谨慎,因为被提拨人在领导岗位上不仅不能为民造福,反而给国家、人民造成了损失,就是提拨人的察人之失,是应该负上领导责的,这也难怪某些领导会格外关照自己提拨的干部,无非就是不想出问题,更不想因为用人失察而承担未知的责任!

杨陆顺还在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被电话铃声惊了一跳,是沙沙从歌厅打来的,说是白利民请他去唱歌,周斌开车马上来接。

杨陆顺看看手表,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现在旺旺都不在在屋睡,而是和灿灿姐姐睡隔壁的房间,袁奇志走后,他提出返还家具电器,顾书记没同意,原因很简单,那房子留着,随时可以请袁总刘总来南平玩,总还惦记着刘少的呢。既然是周斌来接,他就不好拒绝,在随园没少让周斌照顾。

周斌来得很快,静静的把车停在院子门口,见杨陆顺出来,他才下车,很恭敬地拉开车门迎接。

杨陆顺伸出手笑着和他打招呼,见他居然恭敬得哈着背握手,本想说几句亲热话,可不知怎得又咽了进去,似乎周斌的行为很自然,如果刻意去改变,不自在的怕是周斌了,就心安地坐在副驾驶位,享受着专车待遇。

到了王中王,外面的坪里停了不少小车,看来生意很不错,进门后周斌却引着他进了一楼的总经理室,关上蒙着厚厚隔音板料的门,喧嚣顿时没了,经理室只有沙沙和老白,两人不知聊什么,都笑得很开心。

杨陆顺微笑跟老白握手寒暄,沙沙说:“你们先聊,我去给陆顺倒茶。”老白看着沙沙的背影说:“杨县长,你爱人总是这么贤惠,要是换了我家那没文化的堂客,肯定会懒得吆喝别人去做倒水,白活了那么大把年纪。”

杨陆顺知道老白不会无缘无故请他来,没答茬,只是微笑着看着老白。

白利民就佩服杨陆顺的沉稳,从来都没见过个年轻人象杨陆顺这样的老当(成熟老练的意思),就指着一边的周斌说:“杨县长,我晓得你不喜欢办事处的游主任,就找了个机会换周斌去了,以后杨县长再去省里,千万别住宾馆,就住办事处,保证是五星级待遇!”

周斌说:“杨县长,这次朱县长带队去海南,在春江就住的办事处,还说干脆把县政府的接待窗口撤掉,全部都住我们棉麻的办事处呢。”

老白夸张地说:“那就谢谢朱县长是好意了,县里在接待窗口那是直接对口省里的,岂是我们棉麻能高攀的啊。”

杨陆顺说:“我会建议朱县长撤掉县政府的接待办事处,县里直接与市里联系得多,闲置了浪费费用,我跟林主任商量下,以后政府到省里出差的人员,一律住棉麻公司的办事处。费用照标准支付,不占你老白的便宜。就是以后多麻烦周主任了。”

周斌说:“杨县长您放心,保证让客人住得舒适吃得满意。”

提起吃,白利民摸摸肚子说:“杨县长,吃点夜宵不?我单位有个职工利用淡季不忙的时候,搞了个夜宵店,干净安静,手艺也还不错,我们很就都没机会喝杯酒了,领导赏个脸吧?”见杨陆顺有拒绝的意思,忙补充:“沙沙也想去尝尝那里的卤鸭脖,就与民同乐,别扫了你夫人的兴,好吧?”

杨陆顺呵呵笑道:“老白,你都安排好了,只管下命令就是,还说什么请领导赏脸,那就赶紧走,吃了好睡觉。老白,今年南平搞退旱还水,不影响棉花产量吧?我是要求各乡镇要确保计划棉的,但问你这棉老板,应该听得到真情况。”

白利民说:“计划棉应该是没问题,粮食都恢复统购统销,何况棉花呢,不过话说回来,站在我们棉麻公司的立场来说,计划棉比计划粮更能让农民得利,最大的损失就是全县六十万亩的苎麻没了,说良心话,莫看现在棉麻价格不高,那是国际市场封锁造成的,眼见着中美不断在接触,西方国家总还是少不得中国这个棉麻出口大国啊,我国虽然是粗加工,可人资本家最需要的就是低成本的原料搞深加工才赚钱的嘛。西方政权都是为资本家服务的,我看迟早要重新和我国做纺织品生意,那时再去补种棉麻,未免迟了一步哟。”

杨陆顺说:“老白,你今天莫非专程给我讲棉麻未来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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