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少年时 第31节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在略显紧张和沉闷的氛围下，江立华在班上宣布调整座位的消息。

　　选座位的规则江立华在期中考试之前就讲好了的，按照成绩排名选位置，谁成绩好谁先选，张云起觉得这玩意儿对于学生来说还挺残酷的，把社会上那套优胜劣汰的规则搬了进来。

　　第一个选座位的是初见，她选了左边第七排靠窗户的一个位置，也就是王小凯以前的那个座位。

　　虽然初见长得挺高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位置并不好，已经很靠后了，不符合她这种好好学生选座位的标准，所以这在赵涵、林月英和王小凯这几个比较了解情况的人眼里，惹人寻思的意味就很大了，他们齐齐看着张云起，神色带着说不出的味道，而赵涵的目光里更多的是一种复杂。

　　第二个选座位的正是张云起。

　　顶着各色目光，他直接坐到原来的位置上，也就是初见的后面。只是整节自习课下来，初见都没有朝他这边扭过一下头。

　　选完座位，自习课恰好结束。

　　张云起没和王小凯他们一起去食堂，他想着昨天大姐少收货款的事儿，直接回了男生宿舍。

　　刚进门，刘老头就从门房的窗户口上探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对张云起说道：“小张，你姐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了，让你来了快点给她回个电话。”

　　张云起靠在窗户上，把电话打到大姐家附近的小卖部。

　　大姐显然在小卖部等他的电话，电话响了两下就接了，她在电话里说：“弟弟，我上午去市二中找那个黄立国要货款了，但，但是他不肯认账，一直说他给了三十台掌上机的货款，说是我搞错了，我怎么说都没用。”

　　大姐的声音很焦虑，才接手送货不久就出了这样的失误，她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充满了自责。

　　张云起就说道：“没事儿，姐，明天下午我去找黄立国，你放心吧，这笔钱会要回来的。”

　　******

第53章 可怜

　　第二天中午，张云起和王贵兵在市一中大门前的小餐馆见了一面。

　　张云起找他谈分红和进货的事情。

　　他手里的800台掌上机，两个月的时间卖了670多台，批发和代售一半一半，批发价每台40，代售每台45，他兜里的货款已经超过了27000多块钱，这还是去掉已经支付给王贵兵2000分红的收入。

　　按照进货前的约定，王贵兵投入2000块钱，占10%的分红，张云起已经算过了，连本带利他要给王贵兵4200。

　　两个月，王贵兵倒手赚了2200块钱。

　　这份收入放眼整个江川市也不是很多见，王贵兵实实在在的赚了一把，当然想再大赚一把，所以当张云起把剩余的2200块钱分红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伸手去拿，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放在桌面上，全部推到张云起面前。

　　张云起没说话，看着王贵兵。

　　王贵兵说：“小张，这是4000块钱，加起来一共6200块钱，我全部的家当，以后我想跟着你干，当然，我也知道我这人没啥子本事，不过干脏活累活完全没问题，至于给多给少，你看着办，我认你。”

　　张云起笑笑，这家伙还是很精明很会来事儿的，不过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多点货款，进的货更多，赚的就更多，两全其美。

　　张云起拿起桌子上的一沓钱挑出两百扔给王贵兵:“这回进货两千台，还是老规矩，你入股六千，给你10%的分红。”

　　王贵兵说成。

　　张云起就说:“那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去深圳。”

　　王贵兵离开后，已经快两点了。

　　张云起先是跑到江立华办公室敲门，敲了半天没人，他就转身来到168班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还没有来，有几个通学生趴在桌子上睡午觉，初见一个人坐在窗户下看书，初冬的阳光很温润，透过窗户撒在她专注的小脸上，有一种朦胧的美好。

　　张云起走过去敲了敲她的课桌，说：“初见，麻烦你个事。”

　　初见侧头:“什么？”

　　张云起道:“班主任不在，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如果他来了你帮我跟他请个假，就说我去我姐姐家了。”

　　初见说好。

　　张云起离开教室，坐车来到大姐家。

　　大姐张秋兰在家里等他，这两天她的日子不好过，尽管知道弟弟不会责怪她，但四百块钱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心里很自责，这件事情她有很大的责任。

　　两人聊了几句那天的情况，谈到黄立国赖账的时候，张秋兰显得有点忧心，说道：“那个黄立国不肯认账，我们去了也没用，要不就算了，弟弟，这四百块钱你在我工资里扣吧。”

　　张云起本来已经打算出门了，听到这话心里直冒火，姐姐太软弱了！这特么是钱的问题吗？在这个卖方市场的九零年代，有货的才是爹，被一个小经销商坑了一把，这要是传到其他经销商耳朵里，他还要不要在这道上混了。

　　张云起道:“钱当然要从你工资里扣，这个月扣300，货款也必须要回来，不是为了几百块钱，而是要让这个经销商知道你没那么好欺负，现在跟我去市二中要货款。”

　　张秋兰不做声了。

　　她跟着张云起离开家坐车来到市二中，找到小卖店老板黄立国。

　　之前张云起来过三四次，双方都认识，黄立国一见到他，那对三角眼就眯成了一条缝，他心里跟明镜似，笑呵呵地说:“小张老板，你来了呀，有什么事吗？”

　　张云起很直接，开门见山说:“黄老板，我来找你的目的，昨天我姐应该跟你说了，前天她给你送了30台掌上机，但只收了20台掌上机的货款，你还少给了10台的货款，当然，这事儿我姐有责任，给你造成了不便我跟你说声抱歉。”

　　黄立国立马摆手矢口否认:“不存在，这是不存在的事儿嘛，小张老板，我明明给了30台货款的，不可能有错的。”

　　张云起笑呵呵的说:“怕是黄老板记错了吧，咱们这可是长久生意，为了这点钱，到时候搞得不愉快，那真没必要，得不偿失。”

　　“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信誉，我这种小本买卖就更加了，不可能为了几百块钱搞臭自己的名声是不？30台货款我是亲手交到你姐手里的，不可能有错，绝不可能。”黄立国知道这个家伙有点小本事，但并不买账，坚持说数目没搞错。

　　张云起见此，也不废话，他拖了条椅子直接坐在小卖部门口，掏出大哥大往台面上一搁，说：“刚好我肚子饿了，你先给我拿点吃的，瓜子饼干什么的都行，你既然不想认账，那我只好叫人过来解决问题！”

　　黄立国见到张云起的大哥大，楞住了。

　　92年大哥大绝对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用的起的人物都是大老板，毫不夸张的说，当年的一台大哥大可以在当年的很多地方换来不止一套的房子！

　　黄立国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牛逼，心里就有点打鼓了，为了几百块得罪这种人得不偿失，到时候叫一伙人来闹事这生意别想做了。

　　这么想着，他进去和自家婆娘商量了一阵，最后拿出一叠钞票出来，放在柜台上，腆着一张像菊花一样灿烂的肥脸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记错了，记错了，张老板，这事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实在是抱歉，抱歉，这是10台掌上机的货款，您拿着。”

　　张云起拿钱数了数，没错。

　　他把钱揣入兜里，突然抓起大哥大，直接指着黄立国的鼻子，很嚣张地说道：“就这么点儿？老子一天上千块收入，今天一下午搁这儿跟你扯皮，事儿也没做，这笔损失怎么算？！”

　　张云起突然发飙，把黄立国搞蒙了。

　　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转身扯了一个塑料袋装了一大堆零食，想想又从抽屉里拿了两百块出来，陪着笑脸道：“张老板，你不是一般人，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张云起很不客气地抄起票子和零食，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这时候市二中已经下课，好多学生堵在门口看热闹，他们见这个手持大哥大、拽的没边的同龄人出来，都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出来。

　　张秋兰在门口等张云起，姐弟俩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市二中。

　　在马路边上拦车的时候，张云起把两百块钱和零食扔给旁边的张秋兰，说:“姐，以后再遇到这些个奸诈势利的小老板，你知道怎么做了吧？态度强硬一点。”

　　张秋兰没有遗传张妈强势的性格，很软弱，在生活上遇到的所有委屈只会吞进肚子里自己受闷气，她叹着气说：“送了一段时间货，我感觉他们也不容易，天天起早贪黑只是为了讨个生活，咱们拿回货款就行了，云起，后面那两百块没必要要的。”

　　张云起真是觉得可笑：“姐，你怎么可怜起他来了？这种王八蛋，你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趴在你头上拉屎都有可能！”

　　张云起见大姐没吭声，跟着旁边一脸的自责，他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你觉得有谁容易？不要可怜别人，也不要可怜自己，我们都没有这种资格。”

　　******

第54章 冬至在望的女孩

　　离开市二中后，张云起见时间还早，就和大姐一起坐车去了市里的工商银行，给盛龙电子汇款。

　　这回他要进两千台掌上机，货款要三万块，他自己掏了24000块钱，王贵兵出资6000块钱。

　　按照双方出资比例来算，王贵兵应该占20%的分红，但张云起只给他10%的分红，原因很简单，王贵兵没有参与销售。

　　汇款以后，张云起把在门口等他的大姐送回家，在大姐家坐了会儿，喝了杯茶，大姐在市二中被他教训了一通，可能还没缓过神来，挺沉闷的。

　　其实他对大姐说的那番话，只是希望大姐能够在他身边学到点东西，快点成长起来，倒卖掌上机他肯定干不了多久，但毕竟也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到时候他想把这门生意交给大姐全权打理。

　　大姐今年才二十二岁，这搁在后世还是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如花似玉，有着大把的青春岁月和无限的可能。

　　他不希望大姐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个整天为一日三餐操劳的黄脸婆，一年365天，天天做些简单的劳务和粗活，伺候丈夫和孩子，给瘫痪的公公端屎端尿和端饭，活着还有什么卵意思。

　　当然，这些话张云起不想直接说给大姐听，说了也没什么屁用，要靠她自己去悟，自己去学。

　　张云起放下茶杯道:“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以后跟那些经销商打交道胆子大一点，多看多学，很多东西没你想的那么难，混久了就全明白了，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看看一些简单的经济方面的书，改天我带几本过来。”

　　张云起起身出门，张秋兰跟了出来，喊:“云起。”

　　张云起扭头:“什么事？”

　　张秋兰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你说的那些，姐记住了，你没事多过来玩，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不管赚再多的钱，都不能落下成绩。”

　　张云起点头说好，转身离开。

　　张秋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就呼了一口气，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丝欣慰，也有一丝陌生感。

　　在卖了掌上机的这段日子里，她发现这个弟弟真的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接触的越深，她就越发现这个弟弟的不简单，像一个社会经验相当丰富的成年男人，说一不二、内心坚决，有时候呢，她也觉得可靠，很踏实，就是做什么心里都有一个底托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云起明明只是个十六岁大的高中生呐，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感觉挺自豪的，他们老张家苦哈哈了几辈人，这都多少年了，全都是在土里挖刨的庄稼人，现在，终于出了一个能干大事有大出息的人。

　　******

　　大雪过后，冬至在望。

　　天气很冷，寒风扫落叶，江川市一中校园内一片枯荣萧瑟，但是像落叶松、云杉、大叶杨等极为耐寒的植物依然郁郁葱葱，尤其是第二教学楼四周布满了的巨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大冬天的，香樟树叶子也不见枯萎，碧绿如茵，肥厚的像东北村妞的大屁股，想想都让人脸红耳赤。

　　在这种情况下，冬天的阳光时常与二教绝缘，被遮天蔽日的香樟树堵得根本射不进来，阴暗潮湿是这里的主调氛围，夏天凉爽宜人，打瞌睡不带用空调；冬天就更加凉爽宜人了，跑到厕所撒泡尿，都得担心老二结冰。

　　这样的阴冷天气最让学生们讨厌，那个年代的教室不比后世，比较简陋，总感觉四面漏风，教室里又没有暖气，平时上课，大家伙儿都很煎熬，主要是脚冷，一节课下来脚冻的跟冰棍子似的没有知觉，所以一下课后，女孩子就在教室里跺脚，男生们就在教室后面玩斗牛游戏。

　　这个斗牛可不是后世的赌博游戏，而是九零年代男生们极为钟爱的一种小运动，一只脚搭在另外一只脚上，两个人在一个圈子里互相撞击，谁的脚先落地或者是被顶出圈外，就算谁输。

　　张云起从来不参与这种游戏，他老男人的心态了，实在提不起劲儿，但有时候看着王小凯田壮壮他们玩，也觉得欢乐，就像看见一群小孩子玩捉迷藏跳格子，觉得幼稚却又很有趣，都是小时候的美好记忆。

　　课间的时候，张云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赶作业，哎！市一中的老师个个都是变态，天天布置一大堆的作业和内部印发的模拟试卷，来摧残像自己这样的祖国花骨朵，搞得好像明天就要高考似的。

　　周三那天上午的英语课后，张云起正一脸便秘地跟刚发下来的英语模拟试卷较劲，赵涵一声不响地走了过来，拿着一张数学试卷说:“我有一道题目不会做，你数学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