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当文豪 第94节

　　也许对北川秀这个畅销作家而言不算很多钱。

　　但换做普通人，比如斋藤玲奈，现在的年薪也就税前500万円，相当于两年白干。

　　你不能因为对方是高收入人群，就心安理得的黑他钱吧？

　　“北川，这事我们上报给国税厅吧，如果河出社长愿意出面帮忙，国税厅的检察官们.”斋藤玲奈看向他，眼神里带有一丝询问。

　　北川秀果断摇了摇头：“他们敢这么干，肯定早有了对策，直接举报给国税厅，反而会打草惊蛇，一无所获。”

　　他对日本的政府机构一向不抱任何希望，要是这些政客和手下的公务员们真有能力，这个国家就不是财阀和学阀们说了算了。

　　就怕他们这边刚举报给国税厅，那边就先一步联系上讲谈社，把能抹除的痕迹都给抹掉了。

　　“那我们”斋藤玲奈叹气，感觉自己好像帮不到北川秀任何忙。

　　而且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是帮凶之一。

　　“斋藤你能拿到《群像》相关的销售数据吗？”北川秀忽然问道，“或者有关《群像》这本杂志的具体资料也行。”

　　“如果不是涉密的那种资料，可以从同期手里‘买到’。”斋藤玲奈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你要的话，我随时可以送来。”

　　“好，那就越详细越好。”当得知自己稿费大概率被讲谈社给黑了后，北川秀整个人的精气神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对了，听说《群像》又把俳句专栏给捡起来了？”

　　“是。毕竟《寻羊冒险记》很快就要连载完了，你不在后，他们得找个新的版块吸收热度。”斋藤玲奈一直有在关注其他杂志的情况，“好像效果还不错。”

　　她记得8月20日发售的那期《群像》故意把《寻羊冒险记》的最后十章拆分了连载，想拖一拖进度，同时又加了新的俳句版块，意图把流量往那边引去。

　　多亏前阵子的俳句热潮，他们的这一决策似乎起效了。

　　北川秀“嗯”了一声，又拿起那几张销量数据表仔细看了看，随后问道：“《人间失格》的热销对《文艺》的销量有影响吗？”

　　“《文艺》每月18号发售，现在也快过去一周了，从发行部同事们的脸色看，应该没太大提升。”

　　斋藤玲奈叹了口气，摇头道。

　　说起这个，她又该头疼了。

　　虽然《人间失格》的成功让她在《文艺》编辑部站稳了脚跟，但一名副主编的主要工作还是在杂志期刊上。

　　河出书房的核心业务依旧是《文艺》，这个亲儿子起不来，除非一年能爆出好几本《人间失格》这种金龟婿，不然该垫底还是得垫底。

　　以后作为副主编去参加各个出版社组织的交流大会，她都抬不起头面对昔日的同事和上司。

　　看北川秀的脸色，加上他刚才突然问的一番话，斋藤玲奈猛地想起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北川，你.该不会把下本要在《文艺》上连载的书都写好了吧？”

　　“还没有。”北川秀如实回答，“不过书确实在写了，而且写了快20万字，大概三分之二的量吧”

　　“嘶——”斋藤玲奈倒吸一口冷气，看北川秀的眼神都不对了。

　　《且听风吟》4万6千字，《1973年的弹子球》6万3千字，《寻羊冒险记》14万6千字，《人间失格》5万字，其他访谈类文字，加序言后记那些，差不多也有5万字。

　　其中很多还有手写稿！

　　加上改文修文，即便中间有四五个月的时间，这个速率都已经十分惊人了。

　　在文学界，如此高产又高质量的作家，她闻所未闻。

　　斋藤玲奈一直担心北川秀这样写会过度消耗灵感和脑力，因此《人间失格》发售了快一个月，她也没主动找他约稿过。

　　就怕一不小心把北川秀脑中紧绷的弦给拉断了。

　　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新书已经开始写了，写了20万字了.

　　这真的不是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吗？

　　北川秀现在没时间给斋藤玲奈各种感慨。

　　对被黑了稿费这事，他气得不行，原本这1000万円拿去抵税多好啊，虽说心里知道这种想法不对，算法也不对，但就是很气。

　　所以他立即从吧台下面掏出了一叠手稿，直接递给了斋藤玲奈。

　　“我想把新书全部写完后再精修一遍，但9月份还有公开课，估计赶不到下期《文艺》，你看看这些俳句行不行，要是能用就连载到下期《文艺》上，不能的话，我再写一些给你看看。”

　　“俳句？”

　　斋藤玲奈拿到那叠手稿时，人是有点懵的。

　　她看了眼第一首的标题《思念你》，然后默默诵读了出来：“比起往日，我提前了一分钟来到了车站，这一分钟我要专门用来思念你。”

　　这首俳句和她认知里的那些截然不同。

　　感觉更简单和朗朗上口，第一眼看去，好像自己也能写出来似的。

　　然后越品味道越浓。

　　这让她忽然间想起了几个月前火热的《雷神短歌》。

　　两者的味道有些近似，都是极为上乘的俳句佳作。

　　“有点像《雷神短歌》啊”她迫不及待的翻了下去，看手稿的量，这得有二十多首吧，就算俳句本身简短，这工作量也很惊人了。

　　所以北川是在写20万字的新书之余，又抽空写了20多首俳句？

　　“愛してる（爱他、不爱他）

　　愛していない（爱他还是不爱他）

　　花びらの（但愿我的爱）

　　数だけ愛が（如同这幸运雏菊）

　　あればいいのに（花瓣般络绎不绝）”

　　这首《爱如花瓣》也是类似的味道，不过它巧妙在韵律，以及利用相近的词汇表达出了浓郁的诗意这两点上。

　　斋藤玲奈越看越吃惊，这二十多首俳句调性一致，基本都是在歌颂年轻人青涩甜蜜的爱情，且比起古典味的《雷神短歌》更贴近现代，用词也是年轻人聊天时常用的语句。

　　“你说那首啊？那也是我写的。不过被梦子酱不小心带去了东大，闹了一个大乌龙。”北川秀其实没想装这个逼，但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啊，这样，原来如此”斋藤玲奈还在翻看着那些俳句，然后双手忽然一顿，猛地“诶”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机械般的抬起脑袋，看着北川秀，又“诶诶诶”了好几下，眼神里不知是幽怨还是无奈，最后蹦出了一句：“北川，你不是说你不懂俳句吗？”

　　欠9更。

　　俳句这个，考虑到翻译句子很难体会到日文原句的魅力，就把原句也贴上来了。

　　不知道这样大家能不能感受到一些俳句的味道。

第89章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2024-07-16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北川秀也就不再进行隐瞒，一五一十的把《雷神短歌》的乌龙事件说给了斋藤玲奈听。

　　“俳句已死是文学界公认的事实，因为俳句本身的音韵和诗意问题，其实创作一首俳句挺消耗心神。”北川秀将那些手稿一张张散开，无奈的说道，“斋藤你应该非常清楚我现在的情况吧？”

　　“确实，如果没有那首《雷神短歌》，根本不会有出版社愿意再碰俳句。”斋藤玲奈点了点头，十分理解北川秀起初不愿意涉及俳句题材的想法，“你的经济状况那么差，把大量时间分心在俳句上真是得不偿失了。”

　　“嗯。但我也没想到它会在网上和大学里发酵的如此厉害，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开始关注起俳句市场，在它渐渐有了起色后，便随手写了不少俳句，准备整合成一部诗集，让你看看是否有刊登和出版的可能。”

　　北川秀帮斋藤玲奈调制了一杯她最爱喝的“自由古巴”，随后双手合十道，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隐瞒伱的。”

　　“不不不，这没必要道歉。”斋藤玲奈连忙摆手说道，“所以北川你是想通过俳句与《群像》进行正面交锋吗？”

　　“如果它们能达到见刊标准，而且河出书房愿意为俳句单独开一个版块的话，我想试试。”北川秀收起笑容，严肃的点了点头。

　　出版界发展至今，其实整个市场的蛋糕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

　　经过几十年的演变与沉淀，大出版社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自留地”，且互相间的“三八线”泾渭分明，基本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譬如《群像》的主要受众是富人、中产阶级和学生群体；

　　《文艺》的读者大多是郊区以及三大都市圈外的芸芸众生；

　　《群星》聚焦在中二少年和小学生上；

　　《文艺春秋》政治立场极右，吸引的全是右翼分子集团；

　　而《新潮》文艺范儿最浓，深受文艺青年和文学界资深群体的追捧，也是政客读者最多的一份杂志。

　　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厮杀，五大出版社之间还有一条默认的潜规则，谁的台柱发书或是开始连载新小说，其他杂志就会在那几期避其锋芒，等对方情况稳定后再推出新的内容。

　　正因为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这种微妙平衡，加上成熟的新人作家培育体系导致作家资源很难互相流通，所以《文艺》就成了万年吊车尾，一点反抗余地都没。

　　正常情况下，只有俳句这种大家都不碰的市场，你才能肆无忌惮的去做，不用顾虑其他出版社的想法。

　　但即便是这种新市场，当有出版社已经投下巨大成本，且吃到了螃蟹时，一般其他出版社也不会在市场开拓初期进去强行分一杯羹。

　　最多就是市场彻底稳定后，去开辟者那儿拜了码头，才会跟着喝点汤。

　　这种看似平和，实则畸形的市场竞争规则就是日本上下阶级分明、财团一手遮天后的实际体现。

　　北川秀说的认真且严肃，斋藤玲奈立即感受到了他的决意，以及对讲谈社的严重不满。

　　其实她也想借此提振一下《文艺》的销量，以此使自己在编辑部的地位更加稳固——她本身是那种罕见的事业型女性，只不过在《群像》时疲于奔命，没法一展拳脚。

　　现在到了《文艺》，终于有了自己的舞台，她干起活儿来可比在《群像》时拼命多了。

　　那些竞争者如果真把斋藤玲奈当成一只柔弱的小白兔，说不定哪天就被她露出的獠牙撕裂了血管！

　　“我个人觉得没什么问题，这些俳句的质量足以让任何杂志为它们开辟单独的版块进行连载。”斋藤玲奈将那些手稿细心收好，目光坚毅的回应了北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