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第2666节

“来拿我的这个脑袋啊！”

“来呀！”

“把我这个脑袋拿过去，去领赏——”

“去封狼居胥，去做骠骑将军——”

“冠军侯——”

金锋怒不可遏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正正打在夏玉周的右边脑袋上，顿时就将夏玉周打得金星直冒，半个耳朵肿得老高。

金锋冲冠眦裂，面容狰狞凄厉爆吼：“老子不稀罕这把椅子。”

“老子金锋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不在乎那把椅子，也从没有想过要去坐那把椅子！”

说着，金锋又一把揪住夏玉周早已凌乱的衣服狂怒爆吼。

“老子这辈子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老子俯仰无愧天地，任人褒贬——”

“自有公论！”

情绪激动的金锋用尽毕生力气的吼叫，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汩汩渗透厚厚的纱布，看得曾子墨心痛如绞。

苍老的夏玉周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般仍由金锋揪着，眼睛一眼不眨盯着金锋，冷蔑无尽，嘶声叫道：“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你对不起我们夏家。”

蓦然间，金锋神色呆滞。

漠然一笑，一颗泪从眼角淌出，手一松软软落在轮椅上，鲜血滴滴滴落。

这一刻，金锋的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黑黑的脸上泛出病态的苍白，青紫的嘴唇不自主的蠕动，怔怔的看着夏玉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道。

“是。我对不起你们夏家。”

“你，又对得起你们夏家吗？”

听到这话，夏玉周怔了怔，呆立当场，便自没了语言。

跟着老泪纵横流淌，满脸泪水，呆若木鸡，再无声息。

这一刻，整个天井一片死一般的沉静沉寂。

金锋的这句话，问到了夏玉周的心尖，直戳夏玉周的本心。

一时间，整个书院周围只听见秋风的哀嚎。

不知不觉间，地面上多了几滴雨滴。

渐渐地，雨滴布满了全场。

雨开始下了起来。

最后一场秋雨毫无征兆的到来，顷刻间便自洒遍了整个世界。

雨声越来越大，秋雨发出最后疯狂的叫喊，以最悲壮的方式告诉世人，自己曾经来过。

雨水霹雳哗啦的下个不停，没一会功夫，雨水就从屋檐下滴落下来，一颗一颗，一串一串。

三百年历史的书院，沉浸在那茫茫的烟雨中，多了一份江南的风情。

但，气温却是越发的冷了。

秋风伴着秋雨，寒冷笼罩了整个天地。

冷风呼呼的从衣服的缝隙往身体钻，冷得刺骨。

冰冷的雨又无情的浸湿衣服，又吹着秋风，更是冷彻骨髓。

秋风吹着秋雨，秋雨伴着秋风，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茫茫无尽的苦海。

天井里的五个人一动不动，就好像变成了一幅画，穿越了茫茫的三百年时光，耳畔又回荡着那历史的声音，现实和虚幻不停的交错变幻，空间和时间不断的轮回……

五个人的身子都已经全部湿透，却是毫无知觉，雨水秋风再冷，也冷不过心的冰寒。

“夏馆长。去自首吧。”

“给你们夏家一个体面，给你自己一个体面。”

“你去自首。我保你一条命！”

金锋木然的看着夏玉周，曾经犀利到爆的鹰视狼顾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锋芒变得黯然无光。

筋疲力尽毫无半点精气神的金锋低低沉沉沙沙哑哑的说出这话，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垂死的人。

夏玉周身子微微一动，顿时打破了这宁静永恒的画面。

2412 活得体面，死得体面

一声夏馆长，将夏玉周拉回到了曾经自己跟金锋的初见时刻。让夏玉周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丝生机。

最后那句话又让夏玉周身子一震。

“我他妈十恶不赦，你拿什么保我？”

似乎被这凄寒的秋风吹醒了脑子，又似乎被那凄苦的秋雨打通了神经。

一脸憔悴满脸死灰的夏玉周看着这江南般的烟雨，看着那颗歪脖子的老槐树。

“用我金锋，这一生的功德！”

金锋静静沉沉的说道，任由秋寒的秋雨无情打湿自己的脸庞。

夏玉周肩膀抖了两下，张大嘴无声的大笑了起来，不住的摇着脑袋，嘴里发出似哭似泣的嘶鸣。

他的一张老脸上褶皱重重，难看到了极点，苍暮萧索，失落和绝望并存。

“桀桀桀……”

“我夏家这百年的辉煌，到了现在还需要你的功德来保我！？”

“我他妈还需要你来保我？”

“我夏玉周风光了一辈子，临到头还需要你来保我刀下留人？”

夏玉周疯狂的笑着，疯狂的流泪，狰狞满布，无限疯癫！

金锋咬着牙大叫起来：“我他妈求你。”

“夏玉周！”

“我他妈求你，只要你去自首。”

“我保你一条老命！”

“我保你……善终！”

“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去自首呀。”

“我金锋，我金锋绝对能保你。你他妈就听老子一次，行不行？”

金锋凄厉的叫喊如一道道惊雷在夏玉周耳畔炸响。夏玉周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静静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眨动昏花的老眼。

想着自己这一生何其风光，何其得意。

想着自己顺风顺水七十年，想着自己当年大红大紫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前呼后拥，万人响应。

想着自己夏家如日中天时候，跺跺脚神州古玩行都得抖三抖，各个首长对自己夏家尊敬客气又礼貌……

想着想着，夏玉周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嚎。

笑着笑着，夏玉周老泪长淌，笑着笑着，夏玉周身子不住抖着。

当年的气吞万里如虎，现如今的繁华落尽高楼崩塌。

仰天凝望千万里云空浩瀚烟波，雾霭沉沉。

英雄迟暮空余哀，一切辉煌尽化尘土。

夏玉周手握着那紫金雷竹颤悠悠长身起立，大声叫道。

“自首！”

“神眼金，我懂你的意思！你，想给我夏家一个体面！”

“老子犯了这么大的罪，枪毙打靶一百次都嫌轻。”

“只有自首，才能换一个最体面的结局！”

金锋轻轻眨眼静静说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

“对！”

“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这当然也是最体面的结局。”

夏玉周嘴里朗声大叫，桀桀桀大笑，声震四野：“老子，听你一次！”

“父亲。”

夏玉周仰天望天，苍暮衰老的眼睛一片混沌，住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了两步，凄声的叫着父亲。

啪的下，夏玉周跪在地上，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雷竹拐杖。

“儿子不孝，给您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