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清朝当皇帝 第687节
这时李鸿藻已经找出了傅斯年的墨卷,关绪清见是一副瘦金体字,硬直峭拔,只是笔意里藏锋无力,不禁笑道:“中气不足必形之于外,可谓是字如其人。”又看了看问道:“傅斯年,朕问你卷子里‘如仲翁之兀立墓道’——‘仲翁’是什么东西?”
傅斯年自认为才高八斗,当面被皇上考糊,已经气馁,忙说:“‘仲翁’是……墓道两侧侍立的石像。”
关绪清噗的一下笑了出来,说:“那叫‘翁仲’不叫‘仲翁’你知道么?”说着就傅斯年的卷子上题笔疾书,李鸿藻离得近,仔细看看,只见皇上写道:翁仲如何当仲翁?尔之文章欠夫功。而今不许作林翰,罚去山西为判通!
写完了起身伸伸懒腰,对载沣说:“朕走了,你们还要料理几天,到时候递牌子说话罢。”
两个人送皇上离开,立刻回到至公堂,载沣冷着脸对众考官说:“先各归各房,我和李大人商议一下再放龙门。”
傅斯年这时全身的狂傲性情早已一扫而光,直挺挺跪着,说道:“二位老师……”他不知道皇上在自己卷子上批写了什么,语声中带着颤音。
“现在你还敢目中无人么?”李鸿藻厉声问道。
“不敢了。”傅斯年脸色苍白,“倒不是因为老师开导的那十几棍子,实在是斯年觉得自己不学无术,当着皇上的面丢丑,书生傲气太重了!实话实说。我十二岁进学,当年是县试第一名秀才,十三岁乡试,又是第一名解元。只考贡生接连三科连副榜也不中!原来只是想着少年得第、金殿对策、雄谈天下事是人生一大快事,哪知道会试会这么难!败军之将不敢言战,愿回乡再读十年书!”
李鸿藻笑道:“你也不必这么自责,能够得到皇上的当面教诲是你的福分,你先回去吧,你的卷子我们看过后再说。”
载沣一直在看皇上那首诗,见傅斯年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出去,感叹道:“这个人有福气,是一位真命进士啊!”
李鸿藻笑道:“五爷,他的名次怎么排呢!”
载沣说:“他原本是落选的,犯规本该受罚。皇上却罚他‘不得作翰林’,去山西当通判。通判是前清旧制,是从七品,皇上的意思是让他去山西某县做个局长,放在过去,正牌子进士分发出去也不过就这职位。揣摩皇上的意思,绝不能把他排到考试入围的考生里头,所以名次放在六七十名左右最好。”说着,又拿起皇上改过字的那一份,说道:“这一份自然是首卷了。”
“那是。”李鸿藻说道:“皇上改过的卷子嘛!——这一份南阳冯友兰的又怎么办?”
载沣不禁一笑,说道:“我敢说我们主持这一科疏通关节的最少,想不到皇上竟亲选了三个考生。冯友兰这份既然已经拆了弥封,就不用誊录了,放在傅斯年前边就是。”
当下两个主考又对推荐卷子名单秘密商议了一会。除了这三份卷子,倒也没别的变动。两个人都在上头用了私印,火漆封好又加盖贡院印章,放在孔子牌位前。载沣命令传十八房考试官,五所二厅二堂长官来到至公堂,对孔子牌位一齐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把密封好的考生名单交考试院院长立即呈缴教育部。至此,恩科大典已告结束。
载沣率领各位考官出了至公堂,看了看西边殷红的晚霞,吁一口气道:“开龙门放行!”
帝国的意志 第八百六十七章 冰火两重天
考中的考生名额是规定好的,既然新加了两名,必定要挤掉两名。这一次恩科虽然没有舞弊,考官们向至公堂推荐过的墨卷,谁肯不要人情?浙江余杭人章太炎在京字二号应考,自己觉得试题做得天衣无缝,考官也透风出来是推荐卷,猜着应该是必中的,等到发榜的时候,却连个副榜也没有中。
从天安门看榜回来,章太炎两条腿都是软的。一起来京考试的几个朋友,胡适高中榜首,王国维名列第十四,冯友兰、蔡元培和陈寅恪都考中了,自己则名落孙山。现在怎么办?考试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朋友来相互安慰;同乡会馆封闭,借回家的盘缠钱也没地方借去?立誓不考取功名不回乡的老学子章太炎,在本家们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在热得滚烫的广场上站了不知多长时间,章太炎才发觉看榜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头还有薄薄的几张龙币,是好心的五婶在自己离乡时悄悄塞给自己的。就这么一点钱,连大栅栏最便宜的小板屋,也住不了十天。他这时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坐在大槐树下一个石条上,正考虑着下一步往哪里去,却见一个中年汉子挑着两桶黄酒也来歇凉。那汉子把酒桶放下,抓起布衫擦了一把汗,从桶盖上搭包里取出两个棒子面窝头,还有一块咸芥菜疙瘩,有滋有味地吃着,咬得咸菜咯嘣咯嘣响。不时从桶里舀半瓢酒咕噜咕噜的喝。
忽然扭头看见章太炎望着自己发呆,那汉子笑道:“一看就知道,你这科没考上。来,读书人,别耷拉着脸像死了娘似的,有酒有饭吃饱了再说!”说着送过一个窝头,撕开一半咸菜递过去,说道:“吃饱了不想家,醉了没烦恼,来吧!”
“这……”章太炎原本就饿,犹豫着接过来,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汉子豪爽的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呢?酒是他娘东家的,不喝白不喝,窝头连一毛钱也不值,俺本来就穷,给你点还穷到哪里去?”
章太炎吃着窝头,喝了半瓢酒,那卖酒的汉子,向对面卖肉的一个胖老头喊道:“张屠户有不带皮的卤肉弄一块来。你也过来喝点酒,我们东家……*他姥姥的,就是这酒做得不赖!”
张屠户在那边高声答应一声:“成!我正肚子饿呢,我那老婆子今天不知怎么了,到现在还不叫小玉送饭来。”说着切了一块白花花的猪头肉,美滋滋的跑过来,笑着说:“哪个东家雇了你这活宝算倒了血霉。六子,再取块饼来。这位读书人,这一科考得怎么样?”
“惭愧……”
“有什么惭愧的?”张屠户做的虽然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行当,长得却是慈眉善目的,抖开桑皮纸把肉摊在石头上,笑呵呵的说道:“几千名考生进京,春风得意的有几个?犯得着么?来,吃,吃嘛!”
章太炎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当下也不再说话,只是甩开腮帮子,拼命吃肉、喝酒。
吃完喝完,人都走了,章太炎独自坐在石头上,究竟往哪儿去,还是没有拿定主意。突然觉得肚子隐隐作疼,甜瓜、黄酒、咸菜、窝头、肥肉一齐在肚内翻搅。他摸摸热得发烫的脑门儿,才知道自己浑身干得一点汗都没有,心里一惊站起身来,这一下不要紧,满肚子翻腾的更厉害了。他赶紧一弯腰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肮脏的秽物直喷出去,闻着那气息更觉得恶心。他自己捶捶胸口,直到吐出又酸又苦的黄水,才稍微觉得好受了一点。刚站直身子,两眼又冒出一阵金花,他扶着槐树的手软得象稀泥一样垂下来,连踉跄都没有踉跄一步,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的土炕上,全身脱得只剩一件内裤。身子下面是一张破旧的竹凉席,炕桌上摆着药碗汤匙和一柄芭蕉扇。除了这些,屋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他眨了一下眼睛,猜着自己在什么地方,又怎么会到了这里?想得头生疼也没想出个头绪,就索性不想。见碗里有剩茶,就支着一只胳膊起身端茶喝了一口,觉得凉飕飕的,原来是薄荷水。这时,一个毛头少年掀起帘子看了看,在外头喊道:“爹:那个书生醒了!”
“哎,就来!狗蛋,你到后院去帮你姐收拾一下猪下水,叫你娘煮一碗面条儿,切得细点。”章太炎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胖老头,下身着短裤,上身着一件白坎肩,敞着胸走进来。原来就是那个卖肉的张屠户,进门之后又冲外面叫道:“狗蛋,告你娘面条儿里别放油腥,一点也不要……嘿嘿,这位先生,您醒了。”
张屠户带着疲倦的笑容,坐在炕沿上,凑近又看了看章太炎的气色,说道:“您是中暑了,病儿不大却来得急,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啊!先生怎么称呼呢?”
章太炎想起来,挣扎了一下,被张屠户一把按住了,说道:“别别,您身子弱着呢!”
章太炎感激地望着张屠户,说道:“救命恩人……我叫章太炎……浙江余杭人,也算是个老秀才了,这一次独自一人进京赶考,没成想又名落孙山。”
“甭难受,只是你在京城连个亲戚都没有,下一科一等又是三年,你怎么打算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外头走进一个姑娘,手里捧着一大碗面条。只见她高条身材,穿一件月白绣花衫,洗得干干净净,瓜子脸上五官端正,十分清秀,只是鬓边有几个雀斑。微微一笑,脸上还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章太炎忽然想到自己还光着膀子,赶忙用手抓床单,却什么也没抓到。
张屠户说道:“这是我的闺女玉儿。”
“甭听俺爹的!哪有人还病着,就问人家‘怎么打算’的?”玉儿十分爽快,把药碗、茶碗、调羹都摞起来,娇嗔的看着父亲,说道:“病好了怎么打算都成,病不好什么打算也不成,咱房东不说要找个先生给他那宝贝少爷教书么?咱们把章先生推荐去不是正好吗?再不然帮咱家记个帐什么的,最多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到时候儿他该考还考去,考上了大官,也是咱们的福分!”说着出了门,不大一会儿把章太炎的衣服扔在炕上,“穿上!脏死了,你兴许一辈子都没洗过衣裳。”
张屠户憨笑了两声,老实巴交的说道:“俺们穷家小舍,没家教,都是我惯的她。”
章太炎看着这朴实的一家子,再想想自己的前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驾到,新进考生跪接!”
关续清在一大帮文臣的陪同下来到保和殿前,康有为一边走一边偷眼看皇上的神色。皇上两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但此时盛典正在进行,几百名新进考生黑鸦鸦一片跪在殿前,就忍住了。载沣和李鸿藻跪在最前头,领头高呼“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新进考生们一齐叩下头去。
关续清微笑着向这群老少不等的新进考生们点了点头,抬腿进了大殿,在须弥座正中坐下。康有为向前走了一步,向皇上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的接过黄缎子封面金册,大声说道:“殿试第四名一甲进士余嘉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