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狂徒夜磨刀 第105节

　　这一点，空了和尚没说，吕虎也识趣的没有去问，心想空了也是练脏武者，所知也是有限，应该也是不知。

　　在空了和尚知无不言下，终于让一直遮挡在吕虎头上的武道迷雾散开，眼界为之一宽，目光抵达了气海无漏的高度！

　　而吕虎也从此知道，这空了和尚的出身一定极为不凡，不然按照此界对武学遮遮掩掩的调性，不可能让一个练脏武者，就一下子知道如此多的信息。

　　这些信息，无疑就是一个个指路明灯，为人照明了前行的方向。

　　从境界的名字，就能知道下一步要往何处去走。

　　就比如说冲窍，通脉这四个字，就让吕虎对气海境有了一定的认识。

　　毕竟空了也是练脏，对于气海境具体如何，他自己也知道的不多。

　　吕虎难得能遇到空了这样的江湖奇人，也顺便询问了一番这大宗门弟子之事。

　　从中得知，名门大宗，不管称谓如何变化，大体上对弟子划分为外门，内门，真传，亲传这四种。

　　七岁以上的孩童，筋骨自然生长到一定程度，通过宗门的摸骨，拜入外门。

　　十五岁之前，修炼到练髓，晋升内门。

　　十八岁之前，修炼到练脏，晋升真传，可得完整的二到三门武功传授，同时需要下山历练。

　　二十岁之前，突破气海境，晋升亲传，正式拜师，得师父亲传。

　　至于镇山，镇宗的武学，那一代人之中，只有不到三人可以修炼，而下一代宗主，掌门，也就在这三人之中选出，其余人担任大长老之类，同样是位高权重的要职。

　　而这些人的身份，也极为隐秘，不到其神功大成，晋升无漏，甚至是如意境之前，除了自家宗主之外，不为他人所知。

　　吕虎听了，心中也是大为震撼。

　　这一套筛选机制，教学方面，循序渐进，在练脏之前都在打根基，不让下山，不教授厮杀功夫。

　　练脏之后，才有真传，学得一两门武功之下，下山历练。

　　这这个阶段的弟子更好十六，在古代也算是成人，也是一个丰富人生经历，拓展眼界，结识自身人脉的时间点，类似于大学本科。

　　随后的亲传就是重点培养，选择师父，在某一方向上深耕，类似研究生和导师。

　　之后的宗主亲自暗中培养则是对弟子的保护，以防名声在外，树大招风，被人针对袭杀，甚至连同门师兄弟的嫉妒使绊子也规避了。

　　而落选之人，也有一个仅次于宗主的地位和权力，避免零和博弈，不至于后面有人用其他手段来内斗。

　　谁说古代没有管理学的，难怪这些名门大宗，传承可以源远流长，就这一套体制，比什么神功绝学的保障还要厉害。

　　而且这里面还隐藏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也同时被吕虎敏锐的捕捉到。

　　那就是既然人家最后要对选拔下一代话事人的身份进行保密，暗中进行。

　　那没道理，会把这样的信息流露出去，不然亲传弟子之间，心中也有了猜疑。

　　所以这件事情的本是也一定是保密的。

　　而现在被空了和尚，这一个练脏期武者知道，还是以一种平淡，无味，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告诉自己一个萍水相逢，连真实的姓名都不知道的路人。

　　这里面第一当然是，空了和尚本人乃是江湖奇人的原因，第二就是空了和尚自身就经历过这种暗中的培养！

　　而空了和尚就接受了暗中的培养，才知道此事，但空了和尚自己所说，需要达到亲传弟子，才能进入到培养序列之中，为何他练脏期就被培养。

　　难道他是方丈的私生子不成？

　　吕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猜测可笑，在心一笑，

　　靠谱点的猜测应该是，这和尚在初期就显露出极为恐怖的天赋，所以才提前被培养。

　　而他身上的横炼武功，极有可能就是一门镇宗级别神功！

　　吕虎最开始，听空了和尚说起那些出身不凡的名门大宗的弟子，各种修炼资源和功法都被安排的清清楚楚，在练脏之前，一心只需要修炼就行。

　　感觉这样的人物，离自己很是遥远，但没想到，自己的身边，就是这样的一尊大神！

　　而且还是一尊我行我素，对武道之事，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一心追求佛法的真和尚！

　　空了和尚，刚刚给自己说的，已经触及到了宗门的秘辛！

　　无论是练脏在六腑之处的修炼还是隐秘的掌门培养体制都是价值极大，尤其是掌门培养体制，甚至都无法用价值估量！

　　这种消息，听到吕虎耳中，自然没什么大用，但让有心之人得知，就有了很多的操作空间了！

　　而和尚却是在他发问之后，就直接全说了，一点遮掩的想法都没有，或者说他心中从来不觉得这些事情是重要的。

　　吕虎一想到自己还因为鬼丹之事，遮遮掩掩，心中反倒生出了一丝惭愧。

　　他急走了两步，来到空了前面，“大师与在下不过萍水相逢，却能坦诚相待，知无不言，而在下却遮遮掩掩，连姓名都未曾如实相告，惭愧至极，吕虎在此拜谢大师指点迷津！”

　　吕虎正要鞠躬答谢，但突然就被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拦住。

　　“姓名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李山也好，吕虎也罢，小僧认得的从始至终都是施主本人，而且武道之事，乃是争强好胜，持强凌弱，妄造杀业。

　　就是练得如意境又如何？寿元一至，还不是一具白骨，一抔黄土而已。

　　施主让小僧指点迷津，这就是一桩因果缘法，小僧的种因，种的非是此处，而是要劝告施主，多行善事。

　　我观施主，眼中虽然煞气闪烁，但其中神正神清，尚有善念不昧，有佛缘，这才有了今夜小僧与施主的相遇相识。”

　　吕虎看着空了和尚，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面前之人，变得更加的深不可测。

　　脸上的那些褶皱和暗黄古拙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地反射月光的原因。

　　竟然在上面看到了微微的光华流动。

　　空了和尚继续道。

　　“如今天下糜烂，青州更是因为边陲之地，有天灾兵祸，小僧行遍三洲之地，唯有青州，煞戾之气最甚，能有施主这般有善念佛缘之人少之甚少。

　　但施主现在尚在迷惘摇摆之际，若是一念之差，就会坠入杀孽地狱。

　　小僧这里有佛经一本，希望施主能认真观看，消解煞气，滋养心中善意。

　　不然你我下次相见，怕就和那定北四兽一般，拳脚兵刃相见了！”

　　说着，空了和尚就从怀中掏出一叠被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叠发黄卷边的佛经书册，空了从中抽出一本递给吕虎。

　　吕虎接过之后，空了道：“此地已经相距定北城不远，施主沿着此路一直朝北行十里地便可到，小僧去往善业寺，就此告别！施主珍重！”

　　说着和尚不等吕虎反应，就大踏步的朝着一侧而去。

　　吕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山，他沉浸和空了和尚的一路的畅谈中，对周围的环境变化，竟然一无所觉。

　　他看了看手中的佛经，翻开查看了一下，上面还有空了和尚在正文侧边的注疏，字迹工整，大气磅礴，真是字如其人！

　　突然，吕虎脑中猛地一激灵。

　　“不对，这空了和尚是练脏的说法，只是那杨鼎依据其手掌真气得出的结论。

　　空了和尚自己从来都没有说，有没有可能，这和尚其实修为境界已经突破了气海冲窍，甚至更高？

　　而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打死那杨鼎，会不会是对我第二重的考验？

　　若是我没有追出去，将其杀死，也就没有了今夜同行？

　　但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拿杨鼎身上可能出现的恶武功和银两。”

　　想到这里，吕虎顿时眼睛一缩，心中一颤。

　　“煞气深重，善念不昧，我空了大师要超度四兽，直接出手就是，为何还要把那四兽的恶行一一说出？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吕虎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认清楚此界，冰冷残酷，甚至是嗜血疯狂的底色后，一心想让自己也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但因为他前世的记忆和所受的教育，一直在提醒他，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做了动物做不到的事情！

　　而这，是他吕虎的底色，尽管上面被泼洒，涂满了血液和污渍，但这善念总是会时而的冒出来。

　　但吕虎下意识的总是想去否认，去找一些其他的动机。

　　从最早的，山寨村妇，到吕虎对杀人劫财的人物挑选，再到当时没有直接杀了那春风细雨楼的女子，都是他心中深藏的善念冒出。

　　而刚才也是这样，他听了空了对四兽的恶行，心中已经起了杀心，但自己为自己找了一个杀人摸尸的借口，好让自己朝着冰冷，残酷转变。

　　他觉得，既然世道如此，那也只有把自己变得冰冷残酷，自己才能更好地的活着。

　　但是今日，他自己的善念，竟然被空了一眼看出，从而给他解答了他所问的所有问题，最后进行了一番劝告，底色上面的血液污渍浸透的时间长了，也是会改变的。

　　他能帮到吕虎的，也只有一本佛经

　　吕虎自己决定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要不要看佛经，空了管不了，只是说明，下一次相见，不要让他杀了吕虎！

　　吕虎拿着佛经的手一个颤抖，“空了绝不是练脏！此人定是高僧。之前他口中念诵的经文，除了超度之外，还有度化，我就是他要度化之人！”

　　他立即扭头，就看空了前行之路，此道一马平川，视线一望而尽，空了明明只走了三四秒，但现在路上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果然，他是故意把自己的实力伪装成练脏，我练髓即将大成，距离突破练脏不远了，所以他显示出练脏，就是微微高出我一点，好让我心中不生其他杂念！”

　　吕虎脑中豁然贯通，看了一眼空了消失的道路尽头，也没有想着去追。

　　空了的真实实力，说他是如意境，吕虎都相信，这样的高人，若是他不想见自己，自己就是追上去，也是一场空。

　　吕虎也开始动身，前往定北城，路上低着头，复盘自己见到空了之后，空了做出的种种动作。

　　一下子就觉得其中的深意颇多，而空了的面目，在自己脑中也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年龄或许根本不是其面容所显示出来的那样。

　　“空了大师，不但自身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就连这一份对人心的把控，也是常人拍马难及的，而且从他度化我的手段上，也能看出，他的度化，最终的选择权，还是留给自己。

　　但同时他说下次见面，我要是滥杀无辜，持强凌弱，他也一定会杀了我！”

　　吕虎边走边想，他早就已经顾不得走路的同时练功了。

　　“这算是一种威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