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4,拜占庭再起 第527节
他知道,希南帕夏没有错,客观上的困难都是存在的,希腊人肯定在半路上备好了陷阱,只等围点打援。
科贾埃利一样是坚固的要塞,是通往尼西亚和布尔萨的最后一道阀门,绝对不容有失。
安纳托利亚堡垒丢了,但只要科贾埃利还在,苏丹的核心城市一样固若金汤,还保有翻盘的机会。
在密信上,希南帕夏还著重表扬了他,认为安纳托利亚堡垒已经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成功拖到了冬季,极大迟缓了希腊人进军的步伐。
密信立马就被苏哈特焚烧干净,使者也被灭了口,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士兵们彻底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当天傍晚,安纳托利亚堡垒被大军攻破,敌军占据了半道城墙,苏哈特则带著两百余人退往内墙,继续抵抗。
战斗持续了一整晚,现在已是黎明,一切都将结束。
这位坚强的指挥官为了荣耀掷出了最后的石子,但他也明白,在汹涌的浪潮中,这根本溅不出一点水花。
大门突然打开,他的卫兵走了进来。
“阿伽,阿里投降了,亚力克战死了,他们正在赶来,我们输了。”
卫兵的眼神充满惶恐。
“我们怎么办?”
苏哈特沉默一会儿,从柜子里掏出一瓶葡萄酒,为自己斟上一杯。
“你去投降吧,当奴隶比当死人好。”
苏哈特轻轻抿著,没有看他。
“阿伽,那您呢?”
卫兵明显松了口气,他不想死。
“我?”
苏哈特将美酒一饮而尽,微微一笑。
“你们都知道,我的母亲是个基督徒,能将神父的每一句话都牢记于心。”
“在我小时候,她曾向我讲述了一些《圣经》上的道理,这当然是异教徒的东西,但里面有句话让我感触很深,一直记到现在。”
苏哈特拿起自己的弯刀,默默注视著它,看著古朴的刀鞘和光洁的刀柄。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已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今往后,会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
苏哈特拔出弯刀,铮铮作响。
“穆拉德苏丹对我很好,我会为他和他的子嗣效忠,从我宣誓的那一刻起,到我死亡的那一刻终。”
楼梯上的激战声越来越近,基督徒在狂吼,穆斯林在哀嚎。
“冬天就要来了,大雪就要降下,希腊人的步伐将被阻碍,苏丹陛下将得到喘息之机。”
“我的使命完成了。”
苏哈特哈哈大笑,越过卫兵,在他愕然的眼神中,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扑向战场。
……
1470年11月30日,东罗马大军攻破雷穆斯堡,指挥官苏哈特当场战死,残余守军非死即降。
开战一年多后,东罗马帝国终于攻下了雷穆斯堡,在坚固的爱琴海壁垒上撬开了一道口子。
次日,东罗马军舰开始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搭建浮桥,将罗慕路斯堡和雷穆斯堡连为一体。
至此,东罗马帝国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宣告结束,人算不如天算,没能在冬季来临前攻占任何一座大城市,仅仅在爱琴海壁垒上开了一个小口。
1470年12月10日,浮桥搭建完毕,成群结队的士兵,马匹和各种军需从巴尔干踏上浮桥,踏上安纳托利亚的大地。
当天,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花拍打在士兵们的脸颊上,但他们心头火热,高唱著战歌,在漫天风雪中越过海峡。
他们知道,风雪会延缓战争的步伐,他们很可能没办法在春天来临前打破戒备森严的尼科米底亚。
但他们也清楚,从今往后,巴尔干和安纳托利亚之间的道路畅通无阻,通往亚细亚的大门就此洞开。
第290章 帝国之冬
灰蒙蒙的天空飘著大雪,厚厚的积雪铺满道路,脏兮兮的马蹄印和车辙将这条一度十分繁华的大道弄得污浊不堪。
人烟稀少,寥寥行人瑟缩著身体,用任何可以用来御寒的东西将全身裹紧,阻挡著刺骨的寒风。
路边上,逃难的流民随处可见,被穷困和寒冷击垮身心的难民随时都有可能跌倒在地,倒在帝国的寒冬中,再也爬不起来。
几辆装饰豪横的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奢华的幕布和繁复的家徽诉说著主人的财富,车夫们耀武扬威,用皮鞭驱赶著路边的流民,恶狠狠地谩骂著,又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用萝卜和甜菜喂食著高大的健马。
迷蒙的雪幕下,伊斯迈尔从马车中探出头,遥望著不远处的城市。
这座城市坐落在乌卢山北麓,虽然并非港口,但距离马尔马拉海仅有一小段路程,交通便利。
乌卢山是城市的特色,山顶终年积雪,从房顶望去,雪白的山峰和灰黑的山脊交映成趣,气势磅礴。
这是布尔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安纳托利亚西部的第一大城市,工商业发达,清真寺繁多,埋葬著历代苏丹的遗骸,记载著从奥尔罕一世到穆拉德二世五位加齐和苏丹的丰功伟绩。
伊斯迈尔看著连绵起伏的雪山,再看看饥馑交加的流民,眼神一黯。
从地图上看,布尔萨城离奥斯曼家族朝思夜想的君士坦丁堡不算遥远,直线距离很近,仅有一百多公里。
据说,如果天气晴朗,从君士坦丁堡的最高处向东南方眺望,可以依稀看见乌卢山的白雪。
伊斯迈尔记得,他第一次前往布尔萨寻找自己的表亲穆罕默德二世时,他曾带同为少年的伊斯迈尔攀登雪山,自豪地指向西北角的天空。
总有一天,我会夺取那座终将属于我们的城市,站在大皇宫的最顶峰眺望乌卢山的山顶,在雪景和海景编织出来的幻境中做上一场美梦,我会梦到我的祖先。
穆罕默德二世如是说。
二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穆罕默德和伊斯迈尔都成了中年人,当年的豪言壮语也化作飞烟,或许早已忘记,或许只是不愿提起。
“给他们一点吃的吧。”
伊斯迈尔看了看路边的流民。
“安拉将会赞许。”
“一大半都是希腊人,尊贵的王子。”
车夫不屑地扫视著流民。
“他们留在城里也是浪费粮食,不如赶到风雪中任其饿死。”
“我们的领地上也有很多希腊人和本都人,但我从不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反抗我们。”
伊斯迈尔硬邦邦地说。
“就算是为了一小半的穆斯林,也把我们的粮食分一些吧。”
车夫点点头,从皮袋中摸了摸,将几根沾满泥土的萝卜扔了出去,落在雪里。
流民们眼冒精光,当即争抢起来,一把抓起,塞进口中,不顾上面的泥土。
伊斯迈尔皱皱眉,一把抢过本该给马匹准备的零食袋,抛了出去。
夹杂著突厥语和希腊语的争抢声或感谢声传进伊斯迈尔的耳朵,使他心烦意乱。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萝卜和甜菜不能让这些饥民摆脱困苦,一些人会在争抢中倒地不起,暂时抢到食物的人会在之后的寒冷中慢慢冻僵。
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会靠著强壮的身体或一点点的运气成功活下来,带著仇恨和愤怒走进深山和丛林,拿起刀枪剑戟。
“加快速度,雪又大了。”
伊斯迈尔吩咐道。
皮鞭敲响,马匹吃痛,嘶鸣著向前奔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布尔萨城外的库里耶。
库里耶是一种广泛使用于塞尔柱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建筑复合体,往往以清真寺为中心,涵盖了伊斯兰学校,医院,面包店,公共食堂,慈善机构,客栈,市场和土耳其澡堂等公众服务设施,高效而合理。
与早期的拉丁蛮子和传统突厥游牧部落不同,奥斯曼人在对待个人卫生上倒是和罗马人比较相似,喜爱洗澡和清洁,稍微富裕一些的市民会在重大节日时前往各个澡堂清洁自身,濯洗污垢。
库里耶是一座奥斯曼大城市的标志,布尔萨的库里耶最为出名,从奥尔罕一世开始,每一位有为之君都在布尔萨城留下了自己的印迹。
各大清真寺率先被建设起来,随后是客栈和巴扎,然后,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市民们来到这里祈祷学习,享受生活,和睦而安宁,充满著烟火气息。
单论城市建设和城市规划,奥斯曼帝国遥遥领先于任何一个伊斯兰国家,在整个地中海世界也数一数二,相比于充斥著人畜粪便的巴黎和充满困苦乞丐的开罗,鼎盛期的布尔萨更像是一座真正的繁华城市,或许仅有意大利的威尼斯和佛罗伦斯等城才能略胜一筹。
至于君士坦丁堡,老祖先留下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单靠啃老本就能成为世界渴望之城,自然遥遥领先。
与塞尔柱时期的同类建筑群不同,布尔萨城的不少库里耶都建在城墙之外,摆脱了城墙的束缚,扩充了城市的规模,促进了商业的发展。
伊斯迈尔眼前的正是布尔萨的第一座库里耶,被百姓们称为奥尔罕库里耶,始建于奥斯曼加齐奥尔罕一世统治时期,在他的治理下,布尔萨城外建起了许许多多的客栈和巴扎,硬生生将东罗马时期的丝绸之路改了道,将布尔萨城也纳入其中,并成为了重要一环。
当然,曾经的荣耀仅能唤起后人的惋惜,陆上丝绸之路早已衰落,东西方的贸易网络被混乱的中亚和波斯拦腰斩断,所剩不多的商品被白羊人垄断一空,更多的东方商品则被坐拥印度航线的东罗马帝国运回地中海世界。
此时的奥尔罕库里耶已经尽显衰败之色,商品的匮乏和商人的减少尚在其次,战争的阴云和物资的紧缺才是致命的尖刀,狠狠插在布尔萨最柔软的腹地。
粮食都不够吃了,谁会在乎更加美味的菜肴?
木柴都不够用了,谁会下狠心洗上一次热水澡?
或许有,但绝不是在天灾人祸中艰难求生的普通人民。
伊斯迈尔看见,清真寺的学者们依旧使用著昂贵的薰香,富商巨贾们依旧享用著精心烹调的美食,突厥贵族们依旧沉湎于酒色和大烟。
马车继续行驶,城门口的卫兵躲在门洞中避雪闲聊,他们看见了伊斯迈尔的家族徽章,完全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车夫也很识趣,在通过门洞时扔下一袋银币,换来一阵感激。
上一篇:道德绑架?笑死,我根本没有好吗
下一篇:重生南美做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