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历史是门好生意 第49节

　　“伊格尼，不是伊格。”杰洛特纠正了希里的错误，目光却在小男孩身上打量着。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已经熬过了青草试炼，也不大可能迅速掌握法印；而且看他刚才点火的过程，熟练顺滑，手势也和结印大不相同。更重要的是眼睛，瞳孔还是正常人的模样。

　　所以，这个孩子不是猎魔人。可他会是谁呢？一个术士，或者干脆就是个耍把戏的小魔术？

　　猎魔人心里瞬间涌现无数个念头。

　　没等见多识广的白狼想明白，林祐那边又做出了惊掉人下巴的事情来。

　　铁架子、铁签、热水壶、陶瓷杯、牛排、磨好的咖啡豆……看不清从哪里掏出来的工具、食物围着营火摆得满满当当。

　　这小子居然搞起了野营烧烤？！

　　牛排在铁架子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飘来，分外勾人食欲；如果只是肉香味还则罢了，他居然还往牛排上撒孜然！

　　猎魔人听到自己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声；而后猛然惊觉身边影子一晃，回头看时，小姑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自己早先递给她的面包、肉干留在原地。

　　下意识地再往那边看去……好么，一道娇小的人影已经蹲在人家男孩对面，只留下一头鼠灰色头发和一个背影对着自己。

　　看着第一串牛排烤好，又被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孩吃进嘴里，哈着热气满嘴流油，辛特拉的小公主终于忍不住了。

　　“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烤肉吗？”小姑娘一派自来熟模样，提要求的时候，带着史凯利杰群岛特有的粗犷与豪爽，还有一点王族公主天生的理所当然。

　　林祐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吃起第二串烤肉，说话声因为咀嚼而含糊不清：“你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件可以拿来交换的值钱东西。”

　　小姑娘低头打量自己一番，不由气恼起来；早前为了行动方便，丢掉了很多笨重的装饰，现在想想，那些小玩意儿都挺值钱的。

　　加起来至少也能值一串烤肉吧？

　　“我可以让我外婆给你奖赏。”希里抬着下巴，伸着精致的脖子，好似骄傲的天鹅，“等我回去跟外婆说，让她给你加倍的奖赏；比烤肉贵十倍……二十倍也行。”

　　“可我不缺钱。”男孩一口否决了女孩的出价，然后开始吃第三串。前两串已经把肚子填了个半饱，这会儿可以细嚼慢咽地享受了。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又说道：“那我让外婆册封你做宫廷侍从吧？当了侍从，只要再立功就可以当骑士；到时候你就是贵族了。”

　　“可是，我已经有一个伯爵爵位了呀！”

　　林祐的回答对希里而言不啻于一记重击，打掉了她最后一点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

　　“我不信，你才多大？那些贵族老爷都是挺着大肚子的老头，就算没有白头发，也应该留着胡子，哪有小孩子的？说，你是哪个国家的伯爵？”受尽宠爱的王族公主多多少少总有点颐指气使的习惯，气恼之余显露无遗。

　　“我来自一个你不认识的国家。”林祐随口敷衍道。

　　希里的脸涨得通红，夹杂着被人小瞧的气恼，还有吃不到烤肉的委屈，嚷嚷道：“不可能，我知道大路上每一个国家，还认识每个王室的徽章；还……还知道史凯利杰每个大家族的名字。”

　　“我说你不知道，你就肯定不知道。”戈夫伯爵懒洋洋地嗦干净第三根铁签，又拿起第四根故意朝人家小姑娘摇晃着，“想吃啊？想吃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谁想吃了！”小姑娘双手叉腰，却捂不住肠胃蠕动的“咕咕”响声，“我只是不服气你小看我……说吧，什么条件，要是不过分的话，我或许可以勉为其难帮你一下。”

　　“你吃了我的烤肉，将来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要一口咬定你从来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而且要打心眼里认定，你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能做到吗？”

　　第一更

第82章 “恩将仇报”的希里

　　希里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她根本就无法理解的要求。而拿到烤肉的第一时间，小姑娘兀自不知足地问：“能不能给杰洛特也拿一份，我让他也答应，以后都装作不认识你。”

　　然后她就心满意足地举着两串烤肉跑回去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镜子大师一直坐在林祐身边，但不论林精还是猎魔人，没有一个注意到祂；就连跑来讨要烤肉的希里，明明近在咫尺，也将其当作了空气。

　　坐在另一个营火旁的猎魔人被强塞了一串烤肉，金色竖瞳朝这边投来警惕的目光，却直接忽略了冈特·欧迪姆，只专注于身材矮小的男孩身上。

　　“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吗，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食物。”

　　“可是林精们说了，他也是布洛克莱昂的客人；林精们不会请一个坏蛋去做客的吧？而且他又不认识我……”

　　“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对你提那么奇怪的要求？”

　　“哎呀，你不吃算了，都给我！”

　　“不行，我要先检查一遍。”

　　命中注定要成为父女的两个人小声争吵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就逐渐进入各自的家庭角色。一个满是保护欲的父亲和一个自有主见的女儿，各自不依不饶，相处时全无违和感。

　　但是，你们争吵的时候就没想过避开另一个当事人吗？

　　林祐对恶魔的问题不理不睬，对争吵声也充耳不闻；他给自己泡了一壶咖啡，热腾腾的香气入喉，淌向五脏六腑，惬意得伸起了懒腰。

　　欧迪姆仿佛有着无穷的耐心，即便长时间等不到回答，神色依然平静；火光映照在祂脸上，忽明忽暗，仿佛每一次火光的闪耀，都让祂的面孔变得更加模糊。

　　“能猜到一点。毕竟，从我和他们的‘偶遇’开始，你做得一切都太刻意了。”林祐的回答姗姗来迟，而且声音仿佛也受到对面恶魔的影响，变得模糊飘忽；离开营火的光照范围越远，就越是细微难辨。

　　欧迪姆发出一阵虚伪的感叹：“确实明显得过了头；不过也请你理解，时间紧迫，命运的力量又太过缥缈，我只能用这种直白的方式让你接近命运最关注的两个人，好让你与命运产生交集。”

　　“所以我也如你们所愿，用两串烤肉同他们两人建立联系。”执笔人表现得对恶魔的谋划不以为意，“不过，你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个世界的命运‘看到’我的存在，是想让它做什么呢？”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湖中仙女、艾思娜祂们想做什么。”火光下，镜子大师的五官几乎糊成一片，难辨虚实；“祂们似乎想通过命运的力量看到更清晰的未来。”

　　“为了与大世界的谈判？”

　　“不然还能为什么呢？”

　　林祐哑然失笑：“人类遇事犹疑，往往求决于鬼神；神明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也把希望寄托在比自己更高层次且虚无缥缈的力量上。”

　　“至少祂们有些地方做得比人类好；因为命运虽然虚无缥缈，却是真实存在的。”

　　说话间，猎魔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营火旁，将两根铁签递还给男孩；“谢谢你的烤肉。”

　　“这么快？”林祐故作惊讶状，“你是吃了还是扔了？”

　　杰洛特板着脸回了一句：“你用的调味料很特别。”

　　“确实。外国货，很贵，不能送给你。”

　　“……”猎魔人脸上的疤痕快速抽搐了几下，算是难得的表情变化；“你到底是谁，年轻的……伯爵？”

　　“你光顾着吃肉，没听到我让那个小姑娘带回去的要求吗？”林祐不满地质问，“与其将来装作不认识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互相认识；你瞧，我都没问过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杰洛特沉默半晌，最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另一边的营火处。

　　迎接猎魔人的是辛特拉小公主毫不留情的嘲讽：“我都看到了，你刚才的样子就像块木头；杰洛特，你只会对我一个人凶，换一个人，哪怕也是个小孩子，你都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你不敢打他的屁股吧？”

　　小姑娘恣意发泄着白天被猎魔人威胁打屁股的愤怒，换来一个虽然凶狠，却毫无震慑力的瞪视。

　　这个原始森林深处的夜晚，戈夫伯爵是在郊游野营般的享受中度过的。

　　从第二天开始，前进的速度变快了。原本认为会拖慢队伍的两个孩子——林祐步履轻快，轻松跟上了林精的脚步；希里几乎一直呆在杰洛特的背上，好像根本不用带脚出门。

　　走了一整个白天，随着周围出现的树木越来越高大，连从未来过此间的林祐也知道，这里已经靠近布洛克莱昂的中心，距离林精们的首都杜恩-卡纳尔越来越近了。

　　视线之内，遍布着粗壮宏伟的高大树木，它们大多是橡木，正契合杜恩-卡纳尔这个地名的古语含义——橡树之地；偶尔也能看到紫衫、白胡桃树等。

　　不论什么树种，都比外界所见要高大百十倍；林祐仰着脖子也看不清树冠。很多时候，光是这些树木裸露在地表上的树根就比常人还高一头，遑论更加粗大的树干。

　　厚重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树木间的空间变得幽深阴暗。不过好处在于断绝了低矮灌木、藤蔓的生存机会，树干之间的空间空旷平坦，方便了行走；只有一层厚厚的腐烂树叶是行人最大的障碍。

　　“猎魔人。”走在前头的林精突然停下脚步，“你必须遮住眼睛，我才能带你进去。”

　　白狼露出不解的表情：“只有我一个要遮住眼睛？”虽然早就知道林精们的待客之道，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被区别对待？

　　“是的。”林精们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

　　希里被默认为很快会转变成林精；林祐是大世界的谈判代表，是贵客；至于冈特·欧迪姆，干脆就被林精们忽视了。

　　在场的外人中，可不就只有杰洛特一个需要戴眼罩么？

　　猎魔人既无奈又憋屈地顺从了。幸好，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用单薄的词汇和修辞语法讲解沿途的美景，勉强算是个安慰。

　　杜恩-卡纳尔的城市中心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落水洞中。进入落水洞的道路虽然平坦却十分隐蔽，这也是为什么林精们要给外来者戴上眼罩的原因。

　　落水洞上方的洞口被浓密树冠掩盖，遮蔽大量阳光的同时，也大幅隔断了水汽的流通；雾气、蒸气从地表的泥土和岩石缝隙里钻出来，积聚在洞中酿成厚重的湿气。

　　看来这里应该还有地热温泉。

　　在这片林精的聚居地里，所有建筑均由树木枝干自然生长而成，独特的“天然”房屋如同攀附树干的藤蔓一样，从上至下如星罗棋布。

　　一些巨大如伞状的菌类在石壁缝隙和树干上生长，成为建筑物之间往来的阶梯通道。

　　林精们拥有干涉植物生长的超自然能力，她们不用刀劈斧砍就能获得一套心仪的建筑——只要有耐心让树长成。

　　恰好，和所有长生种一样，林精们不缺乏耐心。

　　林祐并不怀疑，这里的大多数建筑恐怕比杰洛特这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年纪更大。

　　清凉悦耳的哨声回响着，这是林精们在互相联系。为林祐一行领路者很快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艾思娜同意见你们。”

　　“先见谁？”林祐问。

　　“见你们所有人。”领路的林精踩着菌菇往上走，“跟我来吧。”

　　林精的社会没有人类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身为统治者的艾思娜同意见面，那就立刻能见，没有层层通报、安全检查之类的屁事。

　　至于说来客有没有危险性，那更不是个问题；早在他们进入杜恩-卡纳尔之前，就已经被森林中的生物反复检查过不止一次了。

　　跟着领路者的脚步，沿着菌菇阶梯一路爬至石壁中部，来到一座被众多“木屋”众星拱卫般围在中间大“木屋”前。

　　领路的林精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艾思娜就在里边，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