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历史是门好生意 第202节

　　执笔人灵魂深处的“命运树苗”摇曳着，不可捉摸的命运之力互相呼应，让林祐一眼就看到了亚瑟·摩根身上每时每刻都在壮大的命运线。

　　命运线如植物根系一般从亚瑟脚下延伸出去，主干深入大地深处，却有一根分支伸向遥远的荒野深处；在这条分支的另一头，一个头戴礼帽的熟悉身影在执笔人眼中闪现，微微躬身致意后又消失不见。

　　眼中的异象没有让林祐出现分毫动容；执笔人今非昔比，不会再因为少许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了。甚至在看到异象的同时，他口中仍条理分明地与范德林德帮的人寒暄着。

　　“马修斯先生提议我绕开前面的小镇，这样才有安全保障；您的意见呢，范德林德先生？您刚从小镇回来，那里真的不适合我这样的人么？”

　　达奇郑重地说道：“何西阿的建议是对的，我真诚地建议您不要去镇子里；那里的情形很糟糕，尤其对您这样孤身一人的旅客非常危险。镇子里充斥着为巨额奖金而来的外地枪手，盗匪、赏金猎人，这里边至少一半的人身上背着通缉令。”

　　林祐眨了眨眼，暗自思索：达奇说到通缉犯的时候，有没有把他们范德林德帮的人也算进去？

　　“谢谢您的建议，看来我还是早点离开的好。”林祐拍了拍自己坐骑，马屁股上有几个大背囊，“虽然这些植物标本、动物照片都不值什么钱，可就怕那些枪手不知道这一点。”

　　一旁的约翰耐不住寂寞，他不敢在达奇面前插话，就转头找亚瑟打听：“镇里的枪术比赛怎么样了？有高手吗，你报名了吗，亚瑟？”

　　“确实有高手，比如那个镇长就是个厉害的枪手；”如今的亚瑟虽然相貌还年轻，但阴阳怪气的属性已经点满了，“就在刚才，我亲眼看着他一枪崩掉了自己的亲儿子，赢得了比赛。就算你是他另一个亲儿子，我也不建议你去参赛；你会被崩掉脑壳的。”

　　这个回答引得不少人惊呼。哪怕在野蛮西部，父亲亲手枪杀儿子也是一桩耸人听闻的惨剧；尤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么做的人只为了赢得一场比赛。

　　林祐心里恍然，原来“小李子”扮演的那个角色刚刚下线了。看来电影剧情已经接近尾声，最迟明后两天就是大结局了。执笔人心里转着念头，决定借这个机会与范德林德帮的人分开。

　　“真叫人匪夷所思，从没听过这么可怕的事，还有这么可怕的人。”林祐摇着头，仿佛刚出校门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无知青年，“抱歉，我觉得我有必要听从二位的建议，绕开前面的小镇。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希望天黑前我能赶到下一个镇子。有机会再见，各位。”

　　年轻人朝刚刚认识的几人逐一告别，拍马离开了。

　　“你是故意吓唬他的吗，亚瑟？看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约翰在车座上手舞足蹈，很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吓唬一个陌生人？我想吓唬的是你，约翰小子！”亚瑟冷着脸，“你最好别打着参加比赛的主意；现在那个镇子里至少有三个人能轻易干掉你，那还只是我亲眼看见的人，说不定还有没见到的。”

　　“嘿，别小看我！”约翰涨红了脸，既愤怒又不甘，“那……那里有十二万美元，十二万！”

　　“我们都知道那里有一大笔钱，可你赢不了比赛。”何西阿只用一个眼神就压制了年轻人的蠢蠢欲动，“话说回来，谁说一定得参加比赛，才能拿到那十二万美元呢？”

　　达奇、亚瑟与何西阿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

　　“伙计们，咱们有活干了。”范德林德帮的领头人大喊着，中气十足，信心满满。

　　话分两头，林祐匆匆与范德林德帮分别，不过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赶往下一个小镇，而是拐过弯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时就拨转马头，循着亚瑟脚下分出的命运支线跑向荒野深处。

　　四蹄奔走如雷，奇怪的是马蹄之下纤尘不起，仿佛马匹奔跑时踩的不是土地，而是虚空飞渡。

　　不多时，一个头戴礼帽的身影现身于马前。

　　“好久不见了，执笔人。”对方礼貌地致意。

　　“确实很久了，会计先生。”林祐跳下马来，与对方寒暄，“在大世界生活得还习惯吗？”

　　“也许还好……”这位荒野大镖客故事中的头号神秘人物似乎有些苦恼，“我是说，如果时间线没有被禁锢，我不用一天天数着捱日子的话，或许感觉会更好一点。”

　　林祐哑然失笑。

　　时间禁区，外人进不来，里边的人出不去。那些生活在各自神界的真神们还好，没什么事不必非得跑这一百年时间线里玩；就算真有进入这个时间段的必要，也大可以耐着性子等至高神们清理干净“时之沙”。

　　最可怜的就是如《荒野大镖客》里会计师这一类弱小神祇；祂们没有自己的神界，只能生活在大世界里。这帮神明本来自由自在也挺好，就像东方神话体系里的“散仙”，平时无拘无束不受人管；可突然被困在时间线里，也是求救无门，只能顺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捱日子。

　　“像你这样的神明多么？”林祐问道。

　　“很多，尤其是在北美洲这片土地上。”会计大师答道，“您也知道，美国的历史只有这么长，很多通过美国本土怪奇故事而衍生出来的‘野神’，祂们最活跃的时间段正好就在时间禁区覆盖范围内。”

　　“野神？”突如其来的新词让执笔人不明所以。

　　“就是那种不属于任何宗教，也不属于任何古典神话传说，单纯由各种怪奇故事衍生出来的神明；我们这一类存在就自称为‘野神’——是的，我也属于‘野神’的行列。”

　　会计师费力地解释道；

　　“虽然很多怪奇故事都借用了圣经、神话的内容，但是也有一小部分故事……嗯，怎么说呢，有很高的原创成分。这也是美国文化的特性，大杂烩的情况下，多少会出现一些新奇的东西。”

　　林祐恍然大悟：“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你说像你这样的‘野神’有很多都被困在时间禁区里？”

　　“的确，有好几个呢！”会计师苦笑着说，“毕竟，现实维度里，十九世纪正是各种怪奇传说大规模传播的高峰，许多‘野神’就是诞生于这个年代；所以，大家也自然而然最喜欢这个时间段。”

　　“是不是感觉就像故乡一样？”林祐笑着问。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会计师连连点头，“其实我们也经常在时间线上旅游，但是每回玩够了，走累了，最后都会回到自己诞生的那个时间点上；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结果时间禁区一成型，你们就被堵在里边了。”

　　“可不是嘛……”会计师无奈地耸耸肩，摇头叹气。

　　“确实令人同情；不瞒你说，我受几位至高神的委托，正是为了处理时间禁区造成的混乱而来。”林祐沉吟道，“或许，你们可以帮我做点事？”

　　“帮你做事？我听说过一点风声，这个时间禁区就是几个大神系争斗的结果？我可不想卷入那种纷争里去。对我来说，大神系的真神太过强大，不是我能够抗衡的。”会计师犹豫着，脸上颇有抗拒之色。

　　“别急着拒绝。想想看，如果有助于尽快打破时间禁区的封锁，对你们也大有好处，不是吗？”林祐话语中满是蛊惑的味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你和真神碰面，你们只要帮我留意某些人物的命运变化，有问题及时通知我就行。”

　　“什么意思？”会计师不解，但祂也没有立刻拒绝，让执笔人看到了希望。

　　“你喜欢观察人类的命运，对吧？”

　　“是的，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那么除了你本身所处的故事世界，你还能看到其他故事角色的命运变化吗？我是说除了亚瑟·摩根、约翰·马斯顿这些人之外。”

　　“可以的，大世界范围内，每一个凡人的命运都可以成为我的欣赏剧目——但只是观察和欣赏，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们。”会计师先是顺口答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强调着做了补充。

　　“我也只要你观察。”林祐欣喜地说，“既然是观察，如果观察对象的命运与原先相比出现了细微偏差，你也能及时察觉出来，对吗？”

　　“也许，可以……吧？”

　　“那就对了。我只需要你——最好让你的‘野神’朋友们都参与进来——大范围地去观察那些角色，尤其是和魔法界有关的角色命运；然后注意寻找那些命运出现不正常变化的角色。不管命运变化的程度多么微小，都要记录下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祐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即便是真神，制造“未知”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会改变相关角色人物的命运；对于执笔人来说，命运的改变就是最直接的线索。

　　过去是人手不足，执笔人单枪匹马没办法照顾到那么多可能的线索人物；可现在不是有了现成的一批“野神”做帮手么？

　　虽然因为出身的原因，这些“野神”大多只能在北美洲活动，但也能大大分担林祐的工作压力了。

第368章 福尔摩斯的不死之身

　　对执笔人来说，邀请《荒野大镖客》的会计师加入自己阵营，既是适逢其会，也是神来一笔。

　　偶遇范德林德帮一行人，并因此见到会计师纯属意外；不过会计师的特殊能力与爱好也的确是监控“未知”因素的绝佳手段。

　　祂喜欢观察那些特殊角色的命运，尤其是直接受第四面墙外力量影响的角色——比如亚瑟·摩根和约翰·马斯顿；如果把第四面墙外的力量替换成神明的干扰，力量的本质不同，效果却类似。

　　相比于其他哪怕更高级的真神，会计师对弱小者命运变化的感知或许还更加敏锐一点。

　　“或许，我可以试一试；我认识两个朋友，祂们也和我有相似的爱好，我可以试着去邀请祂们加入。”会计师嘴里说着，却摇了摇头，像是没什么信心，“不好说祂们会不会加入，真神的压力毕竟太大了；再者说，也就是几十年时间，捱一捱也就过去了……”

　　林祐听得直皱眉头，很是担心对方搞到最后被反向说服，没劝来朋友，反而自己先退出了。

　　幸好，直到最后会计师也没有说出“不干了”之类的话，勉强算是个安慰。

　　“我得走了，去下一个雷鸟栖息地看看，那是我在北美洲的最后一站。你知道那里么？”

　　“知道，就在西南边，横跨美国与墨西哥的边界，是一片大荒漠。我在那里认识了几个印第安巫师，他们把我也当成了巫师，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不过他们对巫师之外的人——也就是被他们称为麻鸡的人多少带点敌意。”会计师为林祐指了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

　　直到林祐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会计师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范德林德帮的位置。与此同时，祂的衣着、外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祂的面孔从中间一分为二，右边一半仍是有血有肉，左边一半却腐朽枯槁，形似骷髅。

　　面容变换间，隐约浮现一张女性的面孔，一闪即逝。

　　林祐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变化，他带着一定程度的好心情结束了在北美洲的“游荡”生涯，终于在1892年春天的末尾回到了欧洲。

　　由冬到春，四個多月的时间里，艾琳·艾德勒成绩斐然；这个女人曾经纵横欧洲、中东、北非的犯罪经历为她的工作带来了极大便利。

　　作为一个临时组建的民间情报机构，林祐并不奢求机构成员的道德水准，而仅仅要求素质能力；于是，三教九流的人都被艾琳女士纳入麾下，只要不是存心捣乱的，几乎来者不拒——只有一个人例外。

　　“夏洛克·福尔摩斯？”林祐在情报机构的总部见到这位名侦探时不无疑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艾琳以权谋私，直接把福尔摩斯也招入情报机构里。

　　不过看艾琳女士满脸无语的表情，似乎又不大像。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另外我提醒你，这里不是贝克街221号。”

　　福尔摩斯半躺在沙发上，松弛得就像在自己家里；他甚至不问自取，从艾琳办公室的小酒吧台里捞了一瓶最贵的红酒，自斟自饮。

　　“只要我想，我总能找到这个女人。”侦探先生看着已经喝到微醺，但不论林祐还是艾琳都能看出他是装的；“更不用说你们的动作这么大，几乎接收了莫里亚蒂留下的全部固定产业。最可气的是，你们的总部居然就设在英国，离贝克街不到二十英里。”

　　听着是醉醺醺的酒话，而且一点细节都没有，但是从福尔摩斯嘴里说出来，这个答案似乎又充满了说服力。

　　“他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得不到确切的答案的林祐转头去问合伙人。他很清楚，此前福尔摩斯应该不知道艾琳还活着。

　　“昨天。”艾琳翻着白眼，“找到我们总部来是昨天，至于什么时候发现我还活着就不清楚了；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嘿，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福尔摩斯不满地嘟囔道，还很细心地发出大着舌头的独特声线。

　　“是吗？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留着我的相片？”艾琳冷着脸问。

　　侦探先生果断装傻：“什……什么？哦，这酒的劲儿真大。”

　　林祐看这两人的互动只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们上次已经互诉衷肠了？”

　　“然后因为你的关系，全都白说了。”艾琳只觉得牙根儿痒痒；那个在雪山顶上满眼欣喜地说出“看到你是我这一生得到的最好的好消息”的男人，已经被自己的雇主用魔法给抹掉了。

　　那个魔法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遗忘咒”？

　　“抱歉……不过，美好的记忆留在心底，才是最美好的，不是吗？”林祐很不负责任地说。

　　艾琳狠狠咬着后槽牙，瞪了两个同样不靠谱的男人一眼，突然伸手从福尔摩斯手里抢过酒瓶子，“嘟嘟嘟”为自己倒满一大杯；将要喝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转身拿起一柄拆信刀。

　　刀锋在指尖一划，一抹鲜艳的血色涂抹在掌心金币上；随后就见金币落入办公桌后的一口箱子里，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直到做完这一切，艾琳才重新走回来，无视了福尔摩斯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的惊愕表情，“吨吨吨”将满满一杯酒倒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