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898节

　　何娟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何芳和老太太送走了。

　　何龙蹲在门槛上，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出来了。

　　“咋了，被闺女给戳着心了？”李和感觉好笑。

　　“犯愁啊，这。”何龙对这个闺女真是无可奈何，“你说小的时候多听话啊，爸爸长，爸爸短，可劲的黏糊，现在倒好，把我当成仇人了。”

　　“现在别慌着闹心，”李和顿了顿道，“更闹心的还在后面呢。”

　　“姐夫，你也笑话我呢。”

　　“我笑话你什么？”李和抿口茶道，“你看着吧，将来我跟你姐，不会比你轻松。”

　　“李怡还小呢。”何龙明显言不由衷，地球人都晓得，李怡将来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他一这样想，陡然心里平衡了许多，不止自己家闺女是这样呢。

　　李和接着道，“以后再说以后吧，先这么着，你家这丫头吧，堵不如疏，好好说，收收你这脾气，主要把她学习督促好就行，这已经是初三了。”

　　雪突然下起来，飘飘悠悠，很是自在。

　　何芳车子开的很慢，她一边开车一边对何娟道，“中考我可使不上力气了，还得靠你自己，考不上，你只能回家读高中了。”

　　“啥？回老家？”何娟吓得差点跳起来。

1085、金仪

　　她在农村出生，在城市长大，喝着城里的自来水，上了城里最好的初中，如果不是父母刻意提起乡下的一到下雨的就是满地烂泥的黑土地，原始抑或落后的生活，她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是个农村姑娘了。

　　她老子有钱，那么大的饭店，是她在同学间炫耀的资本，真正的比许多城里的家庭条件还要好，自从进了城，她就没差过零花钱，是班里的有名的小款爷。

　　在学业上，她也不担心，在她的心里，她的姑姑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但凡她老子娘有什么事，就没有她姑姑不能解决的！

　　现在，她仰仗的大姑居然和她说要回老家上学？

　　这个是决不能接受的！

　　“一惊一乍的干嘛？”何老太太训斥道，“你晓得你大姑和你大姑爷为了你姐弟俩读个初中费了多大的劲？

　　你倒好嘛，读个书，你还不上心，你还指望你大姑继续给你搭人情进去啊？我等会就和你妈商量，你要是考不上这里的高中，咱奶俩就回老家，我带着你上学。”

　　“大姑！”何娟有点着急了，回老家？

　　她真没地哭去！

　　何芳笑着道，“你奶说的对，省的放你一个人回去都不放心，让你带着你。”

　　“大姑，”何娟哀求道，“我真不想回老家，你说奶奶年龄都这么大了。”

　　何芳道，“那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好好念书，我都有什么办法？你这成绩，我怎么好意思再去求人?你大姑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你可饶了我吧。”

　　“大姑....”

　　“我开车呢，别拉我手。”不论何娟怎么说，怎么装可怜，何芳都是无动于衷。

　　吴春燕这几天被何娟闹腾的无心上班，干脆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领班，自己两口子在家躺尸，听见敲门声响，没精打采的开了门，待看到是闺女之后，立马喜笑颜开。

　　“你非坑下你大姑你才乐意是吧，这么冷的天。”她虽然是埋怨闺女，可是语气还是轻柔的很。

　　“没事，刚好再顺带接俩孩子放学了。”何芳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坐下闲聊了几句，然后对吴春燕道，“刚刚还和她说呢，你说这成绩，怎么升高中？”

　　何老太太见吴春燕脑袋没反应过来，赶忙接腔道，“就这孩子，要是有点成绩，她大姑还能给使使劲，要是没成绩，她大姑还不得让人给笑话死。

　　刚刚路上还说呢，要是真的就这成绩，我带她回老家，咱们那高中好上，学校没那么紧张，都是她大姑朋友，打声招呼就行，不像这大城市要丢脸面的。”

　　吴春燕看着眼巴巴的闺女，立马就明白了，她做生意这么多年的道行可不是白修的，砸吧砸吧道，“还真是个事，大姐，你不用这么为难，不行的话，就按照这么办，让她回老家，在这呢，也是指定没出息了。”

　　“我不想回老家！”何娟急的跺脚，身子直打晃。

　　“那能怎么办？”何芳反问。

　　“那我就不念了呗！”何娟脱口而出。

　　何老太太道，“在家里是做闲人啊，还是能去给你妈端盘子啊?不上学，这城里就不能留闲人了，上次咱俩去买菜，你没看到啊，那几个菜贩子是怎么被逮着的了？”

　　老太太说的有模有样。

　　“那我怎么办啊！”何娟真的被吓唬住了，她可不想当盲流。

　　“怎么办？我要是你，就一头扎书本里，考个成绩出来看看，你问你奶，我以前是怎么读书的?那会买不到课本，这么厚的一本英文书，”何芳一边比划一边道，“我是不是生生给背下来了？

　　你姑爷的数学是最好，别看现在人模人样的，，他念书的时候，那是可怜巴巴的，吃饭都是上顿没下顿，连个演算的草稿纸都买不起。

　　你看看，我们念书，哪个不比你条件差多了？

　　和你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我看到书头都是疼的。”何娟辩解道，“不是读书的料子。”

　　何芳摆摆手道，“你看着办吧，反正啊，要么好好念书，要么就是回老家，你要是坑，坑的也是你自己。”

　　何娟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桌角，没再言语。

　　“我去买菜，你接了孩子在这吃。”吴春燕见闺女这样子，终于放下心。

　　何芳笑着道，“不了，他爸这两天刚消停着，跟个孩子似得，得有人盯着，要不然药不吃，不注点意就能把酒给喝上，烟给点上。”

　　“她姑爷是有酒瘾。”吴春燕很肯定的道，“喝多了对肝不好。”

　　何芳叹口气道，“这不正管着嘛，要不然哪里能这么老实。”

　　她同吴春燕聊了一会，何龙回来了，见闺女不在，就问，“人呢？”

　　吴春燕朝着卧室努努嘴，“里面呢，少说话，死不了人。”

　　“哼。”何龙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到放学时间了，我走了。”何芳看了看时间，起身问何老太太道，“跟我一起回去？”

　　老太太低声道，“这丫头刚有个台阶，既然下来了，我就再陪着两天，现在这闺女啊，比儿子还难伺候。”

　　何芳笑笑，转身就走。

　　在学校门口，同邱亮和董浩汇合，接着了孩子，就往家赶。

　　车子停稳，屋子里的人大概听见了动静，居然一下子出来好几个，其中的一个个子小巧的女孩子让她惊喜不已，“金仪！”

　　同班同学，王慧的上铺。

　　“哈，何老大！难得想起我啊。”金仪上前给了何芳一个拥抱。

　　“怎么突然回来了？”何芳把玩雪的李怡赶进屋里，就拉着金仪聊个不停。

　　“回来有一段日子了，从王慧那里拿了你这地址，就刚好过来看看。”金仪瞅瞅李和，笑着道，“王慧说你凑一块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什么时候开始狼狈为奸的，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

　　“金仪同志，注意用词哈！我俩这叫情投意合！”李和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金仪耸耸肩，没搭理她，蹲在李怡的身前道，“喊阿姨，阿姨给你好吃的。”

1086、高建平

　　李怡想脱开被抓住的手，可是努力白费，只是问了句，“阿姨，你一定摸过很多人的手吧？”

　　金仪笑着说：“阿姨摸过的手比你见过的人都多，搓下来的污垢比你吃过的米饭都多！”

　　“您可真会说话，以后还让我吃不吃米饭了…”李和被金仪这话给恶心住了，把李怡拉过来道，“闺女，离着你这阿姨远着点。”

　　“你这闺女才是真会说话。”金仪还不放过李怡，又摸摸她的脑袋继续问何芳，“你们天天就是这么来回接送？没校车啊？”

　　“有是有校车，不过只送那个学区附近的学生，咱们不在那个学区，可不就不能送了。”何芳拉着金仪坐下，然后又指着旁边的一个高个子男子笑问，“不介绍一下？”

　　金仪笑着道，“这是我先生，高建平。”

　　“请坐。”李和请蔡正林坐下，没有在意何芳递过来的眼色，只是笑着问高建平，“你们在美国是同学？”

　　“是啊。”高建平被何芳看的有点不自在，回答李和的时候自然是心不在焉，“我们都是麻省理工的，不过我比她早两届，她学的是物理，我是人类学。”

　　“孩子没带过来啊?”何芳问。

　　金仪道，“风大，天又寒，没敢带出来，我爸妈帮我照看着呢。”

　　她摆正身子，看了看李怡，笑着道，“我家小子比你家丫头大一岁，淘气的很，有时候我气的都不晓得怎么办，你说就一个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舍得打。”

　　“谁说不是，我家老大就是太老实，老小就是太皮实，我倒是想兄妹俩脾气调换下呢，我也想打，就是他爸护着，我是没辙。”何芳同金仪聊了会家常，接着问，“你这趟回来是探亲还是以后不准备走了？”

　　金仪叹口气道，“跟你说个实话，本来听他们说国内这两年变化挺大，就想回来看看，如果有合适机会，留在这里发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不一定明白，在国外习惯了，回来真不适应。

　　生活上先不说，就说感情上，除了父母之外，从出租车司机到亲戚邻居，任何人都可以在谈话的前三个回合问到个人隐私问题，整个八卦社会，我感觉压力很大。”

　　“这倒是真的。”何芳表示理解，倒是不觉得她矫情。

　　金仪道，“回来这阶段，大家的思想，这里的规矩也和自己以前熟知的不一样。我已经开始不能接受大家把我当怪物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怎么不明白，”何芳笑着道，“在许多人眼里，我们是一群读书读傻了的人，连人情世故都不会了。”

　　金仪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其实想来想去，我对的生活追求挺简单的，人与人的尊重，健康的饮食，有规律的作息，每天两个小时的运动，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就好，毕竟我就是个平凡人。”

　　“谁不是平凡的人，都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天下大事，咱又操心不了，自己怎么开心就怎么过。”李和又转过头对高建平道，“你别客气，喝茶。”

　　“谢谢。”高建平朝着李和遥举了下杯子，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