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93节
李和拿过朱老头收过来的一尊佛像,只是觉得漂亮,看不明白,只有一块貔貅的和田玉让他看明白了,“这玉是漂亮”。
“最近没法给你收了,忙着搬家呢”。
李和问,“你那边住的不是挺好的吗?”。
朱老头笑着道,“赶着了机会了,咱们那边要拆迁,安置到东城”。
“挺可惜的”,李和叹口气说道。
“可惜什么?”,朱老头不解的问道。
“你那边都是老胡同吧,拆了挺可惜的,都是有历史的,算是历史文物吧”。
“呸,哪里来的这种酸倒牙的话,你自己都分不清文物还来跟我面前提历史文物”,朱老头笑骂道,“冬天不挡风,夏天不挡雨,已经是危房了,一个大宅子住了40多户,80多口人,住的窝窝囊囊的,一间房既是客厅又卧室还厨房,冬天的时候还要挤下一个炉子!来客人进门就上床。刨个坑儿架两块板儿那能叫厕所。要不咱俩去换着住,你也去感受下历史文物?”。
李和笑着摆摆手,“我这宅子也是有历史的,住着挺好”。
“这以前啊,老京城也就城墙里面那么点面积,没多大。现在整个城区的面积是解放前20多倍,这我能不比你清楚?也就那几座老城门拆了挺可惜的,剩下的拆了也就拆了,风吹雨打留也留不住的。住不得人胡同能叫胡同嘛”。
李和辩论不过,只得认输,“行,都是你有理”。
“什么叫我有理?本来我说的就是对的”,朱老头帮着李和把东西放到地下室,也就直接走了。
李和被朱老头带起厕所这个话题,也是升起一股悲伤。
家里也是有个厕所的,但是是没有排污管道的,满了就需要找人掏大粪,李和嫌弃麻烦,一直都搁弃不用的。
他一般情况下都是去公厕,公厕都是一排排的蹲坑,也没有隔断,就是白花花的蛆满地爬的那种,街坊邻居,大部分都喜欢上厕所聊天。通常他正在努力的时候,刚好来人跟他打招呼,一回个招呼,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不打招呼吧,又好像不太礼貌。
大冬天的往公共厕所去就更忧伤了,坑洞也经常灌风,屁股都是冷飕飕的。
其他的李和都能忍,最蛋疼的就是有时候他正蹲坑呢,排队的人就这么看着他,急切的眼神儿都让他尴尬了。
而且这种厕所最大的问题是蹲坑时旁边有人来尿尿……
当然优点也是有的,方便借纸。
苏明和二彪来了,一人提了两袋子的现金,“这都是这今年赚的,总共70万,要不点点?”。
“就放那吧,有时间再点”,李和发愁这么多的现金往哪里用,继续问道,“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苏明笑着道,“哎,就是没自由了,去哪里她都要问一下,老不自在了”。
“你还去南方?不能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吧”。
二彪道,“他当然舍不得了,我先过去一阵子,让他晚点再过去”。
苏明道,“哥,你说这人是怎么了,我以前吧老想着有钱,干什么都有劲,也不觉得累。可现在有钱了反而觉得累了,搞什么都不舒服”。
李和不惯着苏明这矫情病,“也不是我打击你,是不是就觉得你这点钱就算有钱人了,认为差不多了?有钱人都懒得答你这问题”。
苏明嘿勉强小声的争执道,“我觉得钱挣得差不多就可以了,钱也不是万能的嘛”。
他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有点怵李和,说话都有点不敢大声。
“有钱人喜欢说钱不是万能的,长得好看的人喜欢说其实长相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只是虚伪的随口说说,你却认真的信了。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啊,你个二傻子”,李和批判苏明也是毫不客气,“行了,回家陪媳妇去吧,懒得跟你说这么多没意义的废话”。
有钱不一定幸福,但是幸福的概率会高一些,没钱不一定痛苦,但是痛苦的概率会高一点。
148、电话
李和一个人在京城里探头探脑,日出而息、日没而作,仰望头上的星空的同时也仰望着这座城市,从这里看全国都是基层。
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被一泡尿憋死,也不要被谁一指头给废了。这就是他的道路,也是他所希冀的平安。
子曰:吾有旧友吊似汝,而今坟草丈许高。
张老头一大早又扯开嗓门喊李和接电话了。
李和以为是于德华的,就匆匆忙忙的去接电话了,结果一接过来居然是沈道如的。
“我人就在深圳,所以就直接给你打电话了”,沈道如在电话里如是说道。
“去深圳干嘛?”,李和故意把电话线扯远了一点,旁边都是一圈闲的蛋疼的老爷们耸着耳朵听他讲话呢,他想着躲得远远的。
“招的人越来越多,不能都闲着啊,我们不是想着扩展业务嘛。我们就想着跟于德华一样,来做外贸,我带了几个人今天就是来一家电器厂考察看看,你觉得可行不?”。
“恩,可以”,旁边的老头还在李和旁边转了圈,李和电话说什么都不方便,只得对沈道如含糊其辞。
再说,此时做外贸他也不会反对,反正要不了多少本钱,亏钱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没有比在香港做外贸更有优势的了,此时的国内尚未加入世贸组织,市场经济地位也未被国际认可。
虽然此时香港已经不再是内地对外的唯一窗口,但是关税的优势内地还是无法比拟。
香港早在1948年就加入了关税协定,国内要出口一般都是通过香港中介商或者在香港注册公司,这样出口欧美等西方国家可以避免惩罚性关税,保证顺利出口。
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香港想不发达都不行。
“我们之前收购的物业已经涨价了,还是交给波士顿银行评估的,总价在4500万,可以贷给我们五成,大概在2200万左右。我们想预留200万做外贸,你看怎么样?”,沈道如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有不少员工都是有外贸从业经验的”。
李和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真是很碍眼,他要是张口几千万,闭口几千万,旁人真会拿他当神经病的。
脑子灵机一动,迅速切换到了英语频道,老子用英语,你们反正也听不懂!
“用英语说吧,你说的我都同意。那就赶紧把贷款办理好了。日经指数入仓2000万,留三成的头寸,15倍的杠杆,还是用波士顿银行的户头”。
他也算计好的,只要他的记忆不出错,留足富余的头寸,小波浪的震荡跌幅就不足以让他爆仓,他剩下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了。
他也没机会从电脑上开大图,看不到每日的盈亏,心里反而安静点。不看盈利数额,只看价位有没有走到预期的地方,亏损时候止损打在支撑阻力位上,不管到底多少钱。
听到李和这口标准地道的英语,沈道如愣了愣,作为伦敦政治学院的高材生,他当然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是没有想到李和的英语也能这么好,一想到李和是大学老师,心里也就释然了,“好,我知道了,所有的手续办好,我会把文件邮寄给你签字”。
李和问了一些关于域名注册的事情,奈何还找不到一家靠谱的域名管理商,注册域名的事情也只得暂时作罢,哪怕能注册上了,也早晚不是他的。
等挂了电话,给了张老头2毛钱。
一直坐在门槛上闷不做声的秦师傅却突然道,“你做什么生意啊,一下子就是几千万?”。
李和打了一个激灵,竖起浑身汗毛,这老头用的是英语。
李和道,“秦师傅,你懂英语?”。
他不淡定了,这是从哪里来的扫地僧啊。
张老头笑着道,“李老师,你这闹笑话了不是,这巷口里谁不知道秦师傅退休前是印书馆的翻译”。
秦师傅道,“要不我背莎士比亚给你听听?”。
李和尴尬的笑了笑,“不用了,不用了,你老深藏不露,佩服,佩服。我就给一个在深圳的同学做段翻译,他们是做出口的公司,没什么的”。
秦师傅笑着用英语说道,“没事,我什么都没听到,谁也不会说,你放心吧。搁早些年你这就是通敌了”。
“谢谢你了,秦师傅”,李和忙不迭的谢道。
旁边的人不知道这两个人咕哩呱唧的说什么,仔细听也听不懂,待李和走了,才把秦师傅围着了,询问两个人聊了什么。
“能聊啥,他问我早上吃了什么,我说吃了包子,肉馅的”。
李和满脸通红的回到家,这件事告诉他一个道理,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今天常静家里搬家,新买的房子离这里没多远,也就过两条街口。
宅子不大,就三间房也没60平,拉了小围墙,所谓的院子都没一尺来宽,拐角搭了个厨房,出门就是街口。就这样的房子一家人也是高兴坏了,跟以往住的地方比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还是让不少人家羡慕坏了。
搬好家之后,常静又从旧货站买了不少的旧家具,又找人图了一边漆,家里也看着光亮了。
冯蕊老早就过来喊李和过去吃饭,算是给乔迁添喜。
李和也没上份子钱,把从老家带的咸鹅捎上了一只,算加菜了。
冯家老太太看到李和亲切的不得了,“你客气啥儿,来了什么都不用带,咱还没谢你呢”。
她的命根子,她的大孙子,就是靠着人家呢,都不知道怎么谢呢。
好像客人只有李和一个,常静看出他的疑惑,笑着道,“我们摆酒的时候,都是街坊邻居请吃了两桌,你还在老家没来呢”。
李和道,“这多么菜,也太浪费了”。
为了他一个人治了这么多菜,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咱不是人啊,都能吃,浪费不了”,老太太拿出来一罐子的米酒,倒给李和,“你既然不想喝酒,那就试试这米酒,都是我自个造的,你尝尝味道,温补的很”。
李和尝了一口,甘甜醇香,非常喜欢,“好喝的很”。
老太太道,“我老娘那才是做的好呢,我也才跟在后面学了一点,她解放前那会就是靠卖米酒养我们三孩子,买的人都是乌央乌央的”。
李和道,“做的这么好,都可以开市去卖了”。
老太太好像有点心动,嘀咕道,“能卖的出去吗?”。
李和道,“估计人家抢着要买呢”。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李和走后,老太太就琢磨怎么卖米酒了。
她要给大孙子存结婚钱呢。
149、课
“包括我刚才说的斯宾诺莎、弗洛伊德、爱因斯坦、费曼等人,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些人都是犹太人。在中国最出名的犹太人是哪一个?”,李和又开始了新学期的科学史的课程,课堂上讲究的是有趣,如果照本宣科是要被学生看不起的,所以偶尔他也会说些有的没的。
坐在地下的同学想也不用想,异口同声的回答,“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