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78节
李和开始对常静刮目相看,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甚至也把李和的性子都契合上了,将来不找望夫成龙要强的女孩子。
“你真没读过书?”。
常静笑着道,“都是吃不上饭了,哪里还能读上书,不过听了不少书。我们那庄子,有个说书老汉,解放前就在茶馆说书的。西厢记我是听的最多,也爱听,你看有一句话,我记得对不对,夫主京师禄命终,子母孤孀途路穷,这不是说的我们一家子吗?”。
李和没读过西厢记,不过这话是听得懂的,“前半句这是说人家丈夫在京师当官的,在任过世,还不是太妥当。后面也扯不上,你这日子好好的,哪里能用途路穷来形容”。
常静噗呲一笑,“行,你说的对。我是没读过书,就瞎扯的呗”。
话说开了,扯尽了,两个人也都自在了。
又聊了会闲话,常静好像越来越心不在焉,待看到闹钟指到6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急忙道,“这雨是绝对停不了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回去了”。
“这雨还是很大呢,再说你脚怎么样?”。
“没事,没事,脚已经好了。你家有编织袋吗?”。
“有啊”,李和直接从门后找了几个给常静。这些都是他从老家装东西带过来的化肥袋子。
常静把编织袋里面的那层塑料袋掏出来,在身上比划下,剪出两个洞,然后套在身上,胳膊刚好能出来。
“行了,就这样了”,常静在头上蒙上塑料袋后,开门就走了。
李和点了根烟,皱皱眉头,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重生这一回,除了荷尔蒙能偶尔骚动一下以外,好像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住过豪宅,开过豪车,吃过山珍海味,又经历过科技爆发的时代,从手机、电脑到互联网都已经麻木了,所以在现在这种粗糙的环境下,看所有的东西都会不以为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
这场雨连续下了两天,刚缓晴,他就躲门槛上晒太阳。
电话亭的老头子扯着嗓子喊,巷口的回音都传的远远的,“李老师来接电话”。
李和就赶紧去了,“喂,哪位”。
“我”。
一听就是于德华,这个电话的信号好多了,李和不需要大声的喊了,“什么事?”。
“你不是放假了吗?我想着,你来不来蛇口看看,我这边地买好了,已经开工了”,于德华兴高采烈地的说道。
“买了多少地?”。
“二百七十万平方尺,就在蛇口,废了老鼻子的劲”,于德华有点居功的意思,要知道整个蛇口特区的面积也只有八点多平方公里。
“什么平方尺,总共多少亩?”,李和懒得去换算,香港人最喜欢说什么千尺豪宅,TVB剧最容易听到,实际上所谓的千尺豪宅就是90多个平方的宅子,也不过是高端时尚公寓楼中的一套房。
“大概是450亩啦,改天我寄图纸过去给你看下啦。港真啊,你来不来?”。
“年底吧,现在没时间过去”,李和不想再坐火车,起码不坐这种慢车,这时候他发现了有职称的好处,如果他有高级职称,他就可以坐飞机了,“你看着办吧,所有的设计按照高标准来,商场的设计暂时就按香港商场的设计来”。
隔行如隔山,画个机械图可以,建筑图就难为他了。
“市里指定给广洲市设计院啦,那我会跟他们沟通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李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亭的老头说,“李老师,给个一毛钱就可以了”。
接电话还要给钱,李和摸摸口袋,一毛钱没装,笑着道,“张师傅,等会我给你送过来”。
“没事,没事,你可是老师呢,怎么也不能差我一毛钱,你先去忙吧,不用给了”。
李和不想这点小钱落口实,转身回家拿了钱给了老头子。
刚转身要走,张老头道,“李老师,麻烦问你个事”。
“你说”。
“我小儿子今年不是高考嘛,那成绩够悬乎,你看有没有办法路子上个大学什么的。你放心,该哪里需要打点的,你尽管开口”,张老头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李和。
李和笑了,这老头病急乱投医啊,“张师傅,这学校可不是我开的,哪里是我说了算,再说我也是个普通老师,可没那个能力。一切考学都是有章法的”。
“李老师,你没跟我说实话”,张老头感觉李和在推脱,有点不屑他这话,低声悄悄的道,“你们肯定有什么内部指标什么的,墙根街的吴家的孩子,那啥玩意成绩?去年都进去了”。
李和苦笑,反正他管不着这些事情,还是笑着道,“张师傅,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这刚毕业才几年时间,哪里接触的到”。
“哎,同人不同命啊,自古有抬轿子的有坐轿子的,咱就是抬轿子的命”。
李和不喜欢听这种啰嗦,出生在皇城根底下,已经是好命了。
126、羡慕
何芳没几天却是突然回来了,李和说,“大领导就是忙啊”。
何芳白了他一眼问道,“你没饿死就好,我都不知道你天天一个人吃啥”。
“那怎么能饿死,门口饭店多的是。你天天有那么忙吗?都是见不着你人”。
何芳道,“没你那么好命,随便糊弄就能评上职称。对了,你的教案呢,借给我”。
“在这呢”,李和随手就从抽屉底下拿给了她。
“有多少字?”,何芳随手翻了一遍。
“二十多万吧,有用?”,李和问道。
“不是还差本专著嘛,我自己已经写了十万字,想着会不会太单薄了,就再补点进去”,何芳继续问道,“你上边的内容没用过吧?”。
李和摇摇头,“没用过,你可以用”。
所谓的专著也是给高校学术委员会看的,其实就是个形式,何芳也打了个擦边球。发论文也是评职称的加分项,可是核心期刊很难发,从投稿开始,等上大半年,也不一定能收到杂志社的回复。
“累死我了,不行了,我走了,还要回去继续写,在家找资料什么的最不方便了”。
李和笑着道,“你也是真够拼的,当官上瘾了吧”。
何芳道,“在学校里,没有个带长的职位,认人搓的滋味能好受吗?哪怕做官了,只小了半级就是天壤之别,这辈子不当个一把手,不被气死也得被窝囊死”。
李和有点心疼何芳,她的处境实际上差多了。
他留在本校,熟悉环境和人际,而且又有周校长和吴教授两个大靠山,虽然小麻烦不断,但是大麻烦是没有的。最关键的是有郭东和齐功勋做背书,处境算不得差。
何芳在人身地不熟的环境,想重新开一条路,其实不容易。
“那你量力而行,保重身体”。
“恩,我不在家,你就去周萍那吧,省的按时吃不上饭,把胃折腾坏了”,何芳笑着道。
何芳中午饭也没留下吃一口,就直接走了。
回到学校的办公室,又埋头写东西了。
有人敲门进来,何芳抬起头,笑着道,“吴姐,你进来”。
“小何,我上次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叫吴姐的人笑着问道。
“姐,真麻烦你给操心了,最近真是太忙了,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再说,我这工作刚稳定下来”。
吴姐惊诧道,“你年龄可真不小了,不能耽误了啊。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男的,人家家世条件不要太好哦,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呢。我也不瞒着你了,人家也离多远看过你,对你满意的不得了。你看要不抽个空,跟人见一面,你看看人怎么样?不满意也没人强迫你非要跟人家处是不?”。
何芳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笑着拍拍吴姐的手,“姐,真不能听你这话,谢谢你好心了”。
吴姐见说不动,没趣的走了。
何芳也没心情继续写了,她在个人婚姻问题上想了很多。她也尝试着去看外面的男孩子,家境好点的,她明白他们是在怎么样的生活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把人分成上等人和下等人,有上等人的风度和情感方式,跟她完全格格不入的。
那些男孩子太聪明了,看上去那么浮着,轻飘飘的,那些人的优越感,她也觉得非常可笑。
那么家境差点,非常上进的那些人呢,例如熊海洲,她甚至必须承认,这个男孩子是个不错的,表面性格温和,努力上进,但是在贫困中养成的敏感自卑,甚至有点多疑,是性格中极大的缺陷。
她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李和,虽然懒点,但是用温润这个词来形容是不过分的,在他跟前,不需要压抑,不需要紧张,好像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在极度的痛苦中,在许多个碾转反侧之夜,也许意识到李和并不是属于她的,她决定躲得远远的,也许不会那么痛苦吧。
瞧着,她就以学校忙为借口,现在很少回去了呢,等学校分了她的房子,也许再很难见面了吧。
想着想着,她没有勇气再继续想下去,她的泪水又忍不住出来了。
从抽屉拿出烟,抽出一根,忍不住急忙的点着了,一口重重的烟圈,把她绕在烟雾中。
刚刚进入八月,京城已经是火炉子了。
寿山的饭店已经开了第三家,李和抽空去看了一下,这次是周萍和她丈夫管着的。
新开的饭店,就是李和所说的复制,从装修,服务方式到菜式,三家店都是一样的。
寿山雄心勃勃的说,要在年底之前开上第四家店,他的小徒弟也快出师了。
李和说,“不要只盯着京城啊,广洲,魔都,深圳都可以开啊”。
这又给寿山新的启发,立马又变了志向,豪气的说明年年底要在每个城市开上三家店。
李和笑笑,不再管,反正怎么都是亏不了的,随便折腾吧,每到一个城市都会买房产开饭店,光房子的升值就够了。
李爱军的鞋厂又添了一大批的设备,产量多了好几倍,可是人不够啊。他憋屈,也没跟李和商量,酒喝多了,脑子一热,抱着拼死一搏的心理,大着胆子给市里工商局去信,询问雇工事宜。
这封信居然从市工商局传递到国家工商总局,又转阅到体改委。
而且体改委居然复函了。
李爱军出名了。
因此上了人民日报的头版:昔日卫国英雄今日自强不息,向李爱军同志学习。
一位穿着军装的眼神坚定的年轻人,拄着拐着,单着腿,站在五星红旗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