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55节
“有硬币给几个呗“。
何芳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直接给了他,“早点回来吃饭”。
巷口里的公共电话早就让人给拆了,公安在到处查呢。李和只得跑了五六条路口才找到一个能用公共电话厅,直接把硬币投进去,而且一次只能投一个,多了也不能计算总值。
李和连续打了几遍,都是在占线状态,都是嘟嘟的声音,没法重播,每次挂断还得重新输入。
连续拨了七八次,才把那边接通。
他也有点心急,他后面已经有五六个人在排队等。
“喂,听得见嘛?”,李和跟神经病一样,扯着嗓门喊。
“喂,听得见,是李哥嘛,我是二彪,你等几分钟,我去喊明哥”,电话里终于传来粗犷的声音。
“不用喊了,我这边打公共电话不方便。你听着记下就行”,李和拨通一次电话可不容易。
“那你说,我记着“。
“你跟于德华说,建商场的事情我同意了,对,对,我同意了。要花100多万港币搞商场?才6层?你跟他说,要么不建,要建至少建个15层。对,对,就是我说的。不怕花钱”,李和怕电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二彪听不清楚,已经是用最大的嗓门了。
李和全然没有发现,周边全是关怀傻子的眼神。
“什么?一个月才赚30万?这生意不做,跟你明哥说不做。还有买地的事别忘了,就这些,电话没钱了。那我...”,李和还没说完,就直接成了忙音,电话没钱了。
李和转过头一看,后面拖拖拉拉的排了七八个人,大家都是一副看装逼犯的眼神....
“嘿,哥们,哪混的爷们,比我还能吹。见过吹牛逼的,没见过这么能吹的!我服了!”,一个叼着烟,剃板寸的中年人吐着烟圈嬉皮笑脸的跟李和说道。
另外一个中年人说,“哥们,要不是你有两个蛋在坠着你,你早飞起来了,你这是每天都拿鼠药当糖吃啊”。
这帮人说话就这样,没啥恶意,纯属调侃人。
李和作为装逼失败的典型,无奈的笑着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有本事你们也吹呗”。
转身就走了,路过一个墙拐角,发现小威这倒霉孩子居然被人给堵着了。
他被几个毛孩子抵在墙角,几个毛孩子嘴里骂骂咧咧,还不时往他脸上招呼。
这样没还手机会,只得左右护住头。
李和叹了口气,真够操心的,上去对着几个毛孩子一人踹了一脚,直接全踹地上了。
几个毛孩子有自知之明,李和虽然不是人高马大,但也比他们壮实不少,打不过就跑,哪里还能放狠话。
小威见有李和来壮胆,对着一个跑的慢的,就一下子扑过去从后面还揣了一脚,算是解了气。
李和把他提溜过来,慢悠悠的问道,“我让你去给我洗胶卷,你这干嘛呢,还被人窝囊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混的?”。
“胶卷已经送过去了,一周过去拿”,小威一说话,嘴角都疼的龇牙咧嘴,“他们都有老大,不就欺侮我没靠山嘛。找我要钱买烟抽,我说没了,他们从我身上搜钱,那是你的钱,要是给他们搜去了,我怎么跟你交代”。
李和看着这鼻青脸肿的倒霉孩子,失声一笑,又忍不住给了一脑瓜子,“行了,跟我回家擦点红药水吧”。
回到家,李和还没说话,何芳看到小威这样子都忍不住笑了,给了拿了红药水,一边擦一边笑着说,“你这小小年纪天天不学好,难怪你老子要削你”。
小威急了,“不是,姐,是人家招惹的我,我可没招惹人家”。
李和道,“那我怎么不见人家来招惹我?自己招苍蝇,就别乱抱怨“。
小威这样子也没敢直接回家,就留着吃中午饭。
下午卢波过来交账,他现在做的熟了,瘦猴也懒得再管了,索性全部交给他了。
李和看完账本,对卢波指了指小威道,“你把这倒霉孩子带着吧,省的他天天乱跑”。
小威听的精神一震,跟不了大哥,跟二哥也可以啊,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卢波。
卢波看了一眼小威,笑着道,“成”。
李和道,“不老实,先揍了再说”。
卢波点点头,应了好,对小威道,“明天到秀水街那边找我”。
小威重重的点了点头。
待卢波走后,李和对小威道,“给了你机会,别瞎折腾就行”。
小威一拍胸脯,“哥,你放心,一准不给你丢人”。
也不再在李和这里待了,出门就开始炫了,一下午巷口的顽主们、倒爷们、半大孩子都知道他拜了卢波做老大的消息。
小威有身价陡涨的错觉。
91、
何芳正在堂屋的桌子上写材料,瞥见李和进来,把从厚厚的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张纸,对李和道,“你看下”。
李和接过一看,居然是小女警徐嘉敏的档案,笑着问道,“你怎么有他的档案?”。
“现在不是讲究干部知识化嘛,她们单位就把她安排到我们学校进修班了”,何芳继续埋头写材料,头也没抬。
“你不是物理老师嘛,能培训上她?”,李和笑着问道。
“现在教务处归我管,你说我能不能?”。
“你升官了?”,这个出乎李和的意料,在记忆中,何芳没有上升这么快的。
“学校本来就是新建,人手紧凑,不就把我安排上了嘛”,何芳继续道,“这姑娘这中专毕业,底子太差,肯定过不了,你要是准备还人情,我就让她过了”。
李和去年被关小黑屋,也是多靠了徐嘉敏,这个人情放在心里也确实不是事。
“她找你了?”。
“没呢,不过肯定会找我的”,何芳很笃定的说道。
李和也明白,这种进修培训都是记入档案,培训通不过都是污点,升迁都会不顺,“行,那你就给她直接过了吧,何必让她来找你”。
何芳噗呲一笑,“我可没高尚到做好事不留名,等到她来找我再说吧。再说,我可是帮你还人情,你搞清楚状况啊,李二和同志”。
“行,行,我谢你还不成。你还了她人情,就算我欠你人情了”。
何芳继续埋头写,“这还差不多。你那个身份证拿到了吧?”。
“没有,可能要到年底了”,今年开始实行身份证制度,李和的档案和户口都还在学校,也是集体户口,所以他还要想办法把户口迁到现在这所房子里。年轻人对身份证还是比较好奇,但是老一辈就爱见怪不怪了,他们毕竟经历过民国时期的“国民身份证”。
李和见气温降了下来,又把院子里的养鱼的大水缸清理了。
水缸的水清完了,然后直接把空缸挪到了屋子里,然后重新注入清水。
经过一年多的调养,这几条鱼,颜色越发好看了。
李和道,“你说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
“你要是舍得,我晚上就给你做糖醋的,这个能吃的”,何芳笑着道,“你是我遇到过的最贪吃的了”。
李和感叹道,“我这辈子唯一拿的起放不下的就是筷子”。
不是李和贪吃,只是中国人的胃都是贪吃的,不吹NB,中国人能把灾害吃成濒危。
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凳子,大荤不吃人肉,小荤不吃苍蝇。
剩下的还有什么中国人不能吃的?
“中国心”、“中国梦”都不是很好理解,也许“中国胃”才更能描述这个国家的精神脉络吧。
李爱军请吃饭,李小妹一早就来喊李和过去吃午饭。
李小妹长的越发出挑了,李和都有点不敢认,女大十八变,是果真的。
李和也没多耽搁,骑上摩托车就往李爱军那边去了。
还是郊区的厂子里,院子摆了一张大桌子,围了七八个人,除了李爱军一家子、丁世平和瘦猴,剩下的5个人李和都是不认识的。
这些都是丁世平的战友了。
丁世平一一热情的做了介绍,李和也一一握了手,笑着道,“谢谢各位给面子,能来帮衬”。
一个三十多岁的穿着旧草绿色军装的人对李和认真的说道,“是我们谢你才成,回乡这么多年,想不到还能赶着这机会“。
丁世平指着这人道,“这是老万,万良友,别看身子瘦小,可是侦察兵出身,跑的快不说,要是搞偷袭,我都不一定躲得了他。一接我电报,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叫老万的人,个子不高,脸面黝黑,笑着道,“别这么夸我,要不是你汇的那500块钱,我真不能过来。一家老小穿衣吃饭可都指望我呢。这么多年一直在家种地,训练都废了,人年龄也大了,可不如前了,别夸了”。
500块呢,他要种多少年的地,才能存到500块。
等酒菜上齐,李和站起来跟满座敬了一杯酒,才道,“大家都知道,这次是去毛子的地盘,不为别的,还是做生意。喊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了个抱团,有个灵醒的人,也能预防意外”。
“去毛子地盘,没啥,主要抗冻就行,我在69年就去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喝完酒,突然开口说道。
丁世平开口道,“这是我以前的老班长,老兰,退伍的比较早,我想着他对那边比较熟,我也就请他过来了”。
李和看着他拿酒杯的手,少了根食指,站起来又敬了一杯酒,“那就多倚仗你了”。
“我叫兰世芳,喊我老兰就行,什么叫倚仗?说话文绉绉的,不愧是读书人。你给钱,咱干活就是了”,兰世芳说话也是畅快的很。
李和道,“听你口音,你是东北的?”。
兰世芳摇摇头,“我是山栋人,十六岁就参军,北边部队一待就是十几年。那会毛子是咱老师又是老大哥,咱也服气,可这毛子当老大当习惯了,后面就开始指手画脚,后来咱就不惯着他们这臭毛病了,不就羞恼了嘛。这人跟国家可不一样,人恼了还会要点脸面,国与国恼了,可就不要脸面了”。
丁世平可能看出了李和的疑惑,“军区分南北,兵可不分南北,那会都是兵蛋子,上战场哪有经验,还不是靠老兵带。光靠咱新兵可不行”。
兰世芳嫌弃杯子小,直接换了大茶碗,“不怕你笑话,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我就光听说咱许大将茅台能喝三瓶,我还不信,现在这一喝才知道,这玩意不上头,我也能吹个两瓶”。
另外一个人道,“我了解你,你是喝完酒吹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