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39节
这几天寿山的饭店装了电话,可把他显摆的不轻。
早些年想装电话得看级别,司局级以上领导干部才能申请在家里装电话。可线路太少,那么多领导都只能排队等着,托关系找人批条的事情太常见了。
改革开放之后,新开了不少电话线路,电话户数都在翻倍增长,但是依然很难申请,通信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刚刚“下海”的个体户和文艺明星,是最早一批自掏腰包装电话的用户,装电话的难题忽然成了社会问题,报纸都在长篇累牍的报道。
寿山装上了电话,气坏了不少人,他们打到了电话局:“你们电话局是不是吃了他的饭了?为什么我们申请装电话拖了这么长时间却装不上?”。
寿山对李和说,“你申请了,拖上几个月到半年是常有的事儿,有个别人五年都没装上电话的事情也发生过”。
李和笑笑,拿起电话,打到学校宿舍楼,市内电话还是占线、占线,转而打起深圳的长途,也还是占线。
再拨。占线。再拨。占线。
嘟、嘟、嘟、嘟……
寿山有点尴尬,“这个我们主要用来接电话,人家订餐什么的,不过晚上不会占线,你要不再试试?”。
李和说,“早晚会好的,有电话也方便了,以后有事我可以直接打你们电话了”。
电话局在各个主要路口设置了不少铝合金投币式公用电话亭,但是注定是赔本的买卖。
没多久,有人为了偷电话机身里的硬币,把机身拆走了。
当然机身也能卖钱,地下埋的线缆都保不住,更别说一个电话亭了。
勤劳的人,总能到处发现机会。
后来电话局为了防盗,外壳又改成了塑料的,电话机改成了ic卡公共电话,在拨打电话时将卡插入IC卡话机中,就可以打电话。
可这还是保不住电话亭,许多报亭、小商店老板装了电话,靠电话盈利,公共电话挡了他们生意,他们就故意去砸毁公共电话亭。
能硕果仅存的电话亭也通常都是在学校或者火车站的。
李和开学后,拿到本学期的课程表愣了下,问老大姐陈芸,“这门选修课,不应该是我的啊,什么科学简史?”。
“科学简史”是高校科学素养类选修课,面向所有专业学生而开设。
陈芸笑呵呵的道,“初一十五的道理你还不懂啊”。
旁边一般很少说话的杨浩老师也道,“这就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李和问,“教务处安排的?”。
“废话,当然是教务处了”,陈芸回答道,
李和终于知道这是教务主任的报复了,不过也得打落牙吞肚子里。
“这是因公废私啊”,按照条件资历,李和是不符合带这门课的条件的,最主要的是这门课还占用了他一大半的学时,还不长工资。
陈芸没回答,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而道,“哦,对了,这个月后勤的江处长的儿子结婚,别忘记份子钱”。
“随多少?”,李和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应对人生三大难题:借钱、买单、随份子。
陈芸道,“随多少都是心意,想好了到我这登记”。
李和不知道这老大姐今天哪根筋不对了,怎么突然拿捏起来了呢,只得在脸上挤了点笑容,呵呵道,“别啊,姐,我这可是坚决以你为核心的,你可不能害弟弟,还得你指教”。
随份子不在于感情,而在于红包的大小。
给少了,人家骂你小气。
给多了,压了同事领导一头,得罪人。
陈芸被捋的舒服,直接道,“没什么讲究,还是老规矩。如果是一般的同事,像我这种结了婚的就随个三块钱,像你这种没结婚的给个二块就成”。
“那我就给2块?”。
陈芸道,“你也太实在了吧?2块是给一般的同事,你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的?”。
“我的姐,你别绕弯了,直接说呗,给多少?”。
“你还没结婚吧,你将来要分房吧?”,陈芸见李和点点头,继续道,“按我说,你就直接五块”。
李和想了想道,“那听你的”。
接下来几天,他开始找以前代过科学简史的老师借书、借教案,看课程大纲,他对科学史很熟悉,但是对教学范围和课程设计并不熟悉。
66、南巡
1984年1月24日至29日小平同志视察了深圳、珠海两个经济特区,在深圳的题词是:“深圳的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
在珠海的题词是:“珠海经济特区好”。
小平同志2月份在厦门指出:“改革开放后,侨务工作很重要。”
尽管“改革”和“开放”这两个词汇已经早已被他提及,并将其作为国家经济政策,但这是他第一次公开提出和使用“改革开放”一词,也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最早把“改革”和“开放”两个词组合起来,此后报刊上开始出现“改革开放”这个词汇。
跨越不只体现在词语表达上的改变。
如果将1978年定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肇始之年,那么1984年就是全面达成共识的破局之年。
“商品经济”、“姓资姓社”等意识形态层面的已经有了共识。
南巡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春潮涌动,万象更新。
1984年3月1日,国家出台了《关于开创社队企业新局面的报告》,同意报告提出的将社队企业名称改为乡镇企业的建议,并提出了发展乡镇企业的若干政策,以促进乡镇企业的迅速发展。
承包制和双轨制作为两大制度基石,为发展扫清了障碍。
一大批一直闷声发大财的中国的商业教父,真正的步入了历史的舞台。
李和的选修课有200多人,五个专业的学生,新建的电教室坐的满满当当。
选修课上大部分的同学都是在忙自己“业务”,有写作业的,有看小说的,有聊天的,有做觉皇的。。。
这门课让他少了一半的休息时间,但是他还是认真的教,在课纲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研究方法论的知识,这些都是经过后世系统总结的。
“我们生活在一个零散的、碎片化的世界里,所有判断和决定都是一分钟内做出来的。你无法在几秒钟的判断里理解世界的复杂。而科学提供的不是即时的、一分钟三分钟做出来的决定,而是一套用以评价经验知识的程序而进行的。它能帮助我们理解世界的复杂性....”。
“回顾最近几年的出版物,将那些非常感兴趣的复制下来。这不仅是由于其中很多都是意义重大的论文,对于了解实验室成员的工作进展也是很重要的。每年都应该去图书馆,翻阅其他院校出版的和自己相关领域技术报告,并选出自己感兴趣的仔细加以阅读......”。
“找出该领域最棒的期刊是什么,向该领域的高人请教。然后找出最近几年值得阅读的文章,并跟踪相关参考文献。这是最快的感受该领域的方法,但有时候你也许会有错误的理解”。
“谈到中国科学史的部分,我们就要说徐光启这个人,1607年徐光启和利玛窦合译的《几何原本》,首先厘定了“几何”这个科学名称,并创制了诸如“点”、“线”、“直线”、“平面”、“曲线”、“对角线”、“并行线、“直角”、“钝角”、“三角”、“面积”、“体积”、“相似”、“外似”等等新词汇,引入了西方科学的新概念”。
“到晚清的时候,《微积溯源》翻译出版后,华衡芳、李善兰、徐寿这些人基本已经厘清了物理学和微积分数学中的概念,这些都为中国近现代科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除了自然科学的词汇概念意外,在洋务运动时期,法学、政治学的词汇也有了比较准确的中文翻译词汇...”。
课堂上突然嗡嗡响,李和问,“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说?”。
一个学生站起来道,“李老师,据我所知,许多词汇好像是根据日文翻译过来的吧,我觉得承认事实不一定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不能用狭隘的民族观去否定吧”。
李和说,“可以举个例子吗?”。
“比如‘物理’这个词汇”,学生振振有词的说道。
李和笑笑,这个误解太大了,“我是学物理的。这个词肯定不是出自日苯的。而是最早出自美国传教士卢公明编纂《华英萃林韵府》。跟日苯人是一毛钱关系的”。
学生面色有点窘,李和摆手让他坐下,“这个误解很多人都有,事实上是日苯的明治维新从中国引入了对西方词汇的汉语翻译。有个疑问就是日苯人为何会用汉字去翻译新词汇?难道是日苯群众致力于汉文化的发展壮大,每次顺便帮助我国搞些翻译工作?中国的洋务运动要远早于日苯明治维新,我们有像京师同文馆这样的专门翻译机构,日苯就没有。虽然晚清很落后,大家都有共识,但是却有庞大的知识科举阶层。提到科举大家会想到顽固儒生,可也是首先是这个阶层的一些人提出向西方学习的”。
洋务运动时期,有许多翻译机构,如京师同文馆、魔都广方言馆、江南制造局翻译馆、海军衙门、税务总司、京师大学堂编译馆、魔都的南洋公学、胡北官书局、北洋官书局等。
林林总总的各地各省都有翻译机构。
今天常用的很多科学名词,都是江南制造局及翻译馆最初定下来的。
日苯的引入是如此成功以至于中国人自己都信了。
包括现在还有许多人一直以为这些词汇是日文翻译,天朝借用,万万没想到是天朝翻译,日苯借用!
其实日语翻译是惨不忍睹的,悲催的雅蠛蝶永远不会被赋予汉语的灵魂,最终于的命运可想…
这就是所谓的出口转内销吧,或者是叫墙内开花墙外香。
上完选修课,李和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扎海生又过来蹭饭,颈上系一条丝绸花领带,身上着一件格子西装,灰色法兰绒裤子,俨然一付知识分子的形象,年纪很轻,却有着严肃持重的神态。
李和拽拽扎海生的领带,笑着道,“打错了,宽端再绕一圈,从颈圈下方往上穿出,领带的最宽点应位于腰带处”。
扎海生自己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我还特意找人教的呢”。
李和索性直接帮他打了,“不会打领带,还穿这么骚包干嘛”。
扎海生说,“我们今天接待外宾,所以就这么穿了,接待完了我就直接来你这了,也没来得及换”。
李和看着扎海生意气风发,明显是不错,也就没多问工作的事情,只是问道,“李科呢,你没去找他?”。
“开会呢,我们俩吃吧,今天我请你”。
“发工资了?”,李和知道这小子通常口袋装不了几块钱。
“发了,今天吃啥我都请”,扎海生豪气的说道。
李和也没客气,吃回本再说。
67、火箭炮
郭东和齐功勋又来了,李和装作惊诧,“二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