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132节
陈胖子问,“你这样老呆在家里不是办法吧,总得出个注意出来,别到时候何芳又不高兴了。”
李和道,“现在她这情况我能怎么办,跟我走吧,她死活不乐意,我自个走吧我都不放心,光靠李隆夫妻俩也不行。”
陈胖子道,“要不我帮你找个保姆,给老太太做个三餐,洗洗衣服什么的。”
李和摇头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你不是没看见,我们家里人她都这态度,更何况是外人,估计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陈胖子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妇,我就不信了,钱给足了,还有人能跟钱过不去的,你要是信得着我,我给你找人,好找的很。
我非找到你满意为止。”
李和摆摆手道,“你啊,别闹了,哪怕人家撑得住,我怕自己撑不住,老太太要是不同意,还不得跟我玩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能怎么办,到时候再把人撵走?”
很多时候,他都考虑过这些方案,但是没有一条是切实可行的。
叹口气,和陈胖子一起往村里走。
半路上,就听见了一阵鞭炮声。
刘大壮的老子正在家门口,朝着放鞭炮的方向张望。
李和走过去问道,“老叔,哪家有什么事了?”
刘大壮的老子努努嘴道,“那边除了何家,没别家在那住了,我估计是何老西没了。”
不免兔死狐悲。
李和道,“不能吧,下午褚阳给送回来的。”
刘大壮老子道,“本来就是去省城看病的,医生让住院,他不乐意,下午才给送回来的,然后下午我在镇上看到招娣了,她在买寿衣,这就是提前准备的意思了。
你说这会,除了他家还能有谁。”
话音未落,一挂鞭炮又接着响了起来。
李和朝着烟雾冒起来的地方望了望,更确定是招娣家了。
陈永强的电话响了,电话是李辉的,他挂断电话后对李和道,“是招娣家,刚刚招娣给他电话了,让他去帮忙,我也得跟着去看看。”
李和道,“你们先去,我先回家看看老太太,然后再过去。”
回到家,王玉兰正坐在门口,手摇着蒲扇,看到李和回来,道,“谁家鞭炮啊?”
李和道,“何老西没了。”
王玉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李和道,“我去看看,你搞搞去睡觉吧,给我留门就行。”
其实说出来也没信心,王玉兰给他留门的可能性不大。
家里藏着很多现金,王玉兰是小心翼翼,哪怕到潘家串个门也是要锁门的。
现在让她给李和留门,那是绝无可能的。
李和看他不应声,进屋换了双鞋,往何招娣家过去。
何家屋里此刻都是人,唯有赵春芳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后墙根的小马扎上嗑瓜子,好像死去的人和她没关系似得。
盼弟看不下去,好歹嚎两嗓子?
活人总要做点给外人看吧?
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跑到外面,戳戳赵春芳。
赵春芳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嗑瓜子,嘴不停,手不停。
盼弟道,“阿娘,你不能这么心狠吧,你一辈子跟他计较,现在没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子。”
她心痛的难受。
父亲没了,母亲偏偏还这个样子。
赵春芳梗着脖子道,“我该怎么样,滚犊子。”
盼弟还要说话,却被过来的何维保老婆拉住了。
盼弟被何维保老婆拉到一边,眼泪水不断线,呜咽着道,“她怎么这样子。二婶,你说她心多狠。”
老太太道,“她什么人,你还能不了解,死强呗,这里的人啊,明明她是最难受的。你看着吧,她啊,这关估计过不了。”
俩人是妯娌,斗争了一辈子,敌人之间,通常是最互相了解的。
她太清楚赵春芳的脾性了。
何老西没了,赵春芳面上不为所动,估计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也是老年丧夫,她能体会到突然没了老伴的感觉。
那个熟悉的,相处了一辈子的男人没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通常半夜惊醒,枕头湿了一半。
250、差距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感觉过原来一个人是那么的难熬。
赵春芳看俩人在那小声嘀咕,以为是说她坏话,骂骂咧咧的道,“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你自己的破事去吧。”
何维保老婆一脸同情的看着她,罕见的没有去反驳,转身进屋,帮着料理何老西的身后事。
何老西是何家的老大,对何维保家一直照顾有加,何维保从生病住院到后事,都是何老西和招娣父女俩料理的。
所以,哪怕她和赵春芳过不去,她也得念何老西的好,还老大家的这份人情。
何老西的丧事,照例由有过主持李兆坤葬礼经验的潘广才来掌控大局。
这种事情,潘广才推脱不掉,一是何家信任他,二是他和何家的关系在这放着呢,义不容辞。
要是别人家,别说他不乐意干,人家也不好意思找他开口,他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料理这种事情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李兆坤的好,如果李兆坤在的话,这种事情,原本是轮不着他的。
只有村里红白喜事的时候,才显出李兆坤的重要性,没有李兆坤,许多事情,大家都料理不明白。
何家在家办席面,李辉找了三五个人,负责起采购任务。
陈胖子这位新晋的亿万富豪,亲自担起了主厨的责任,烧农村大席不是容易的,还是得他出场。
李隆打电话,把上次参与李兆坤葬礼的唢呐班子请了过来,开奏。
礼仪、规矩,繁琐自不必多说。
这些繁文缛节,远比死去的何老西更重要。
所以,招娣在擦完眼泪后,亲自出面操持,拿出来了一股生意场上的利索劲,有条不紊。
李和远远的看着心疼的很,没人敢给他布置任务,他就在门口一站,遇到事情,帮着居中协调,他的优势在于说话还算好使。
何舟是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毕业后,没经过母亲同意,就擅自跑到了浦江闯荡他所谓的江湖。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国防生,居然找不到一份起薪四千块的工作!
他在省城送快递,下点力气,一个月还有四千呢!
他决然想不到,一个号称国际大都会的城市,居然提供不了月薪四千的工作机会!
他全部身家三千块,扣掉房租吃喝,撑了一个多月,眼看房租要给不起,就要吃土了,又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脸呢?
却突然接到老娘的电话,姥爷没了。
眼泪水下来,红肿着眼睛,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一夜没睡着。
到省城火车站,家里司机来接。
他一到家,就被二姥姥扯到偏屋,裹了头布,穿上了孝服。
在灵堂跪下,心里难受,眼睛却干涩起来,想哭都哭不出来。
跪着,跪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出,使整个人发虚。
却突然听见老舅何耀指责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心里有姥爷没有?”
站起身,义愤填膺,语气很冲。
何舟有点慌张不知所措,急忙解释道,“我一路着急着忙赶回来的,晚上没有飞机票,我坐火车回来的。”
李和在帷幕下皱了皱眉头,刚进屋,想训斥两句,却听见李辉在那劈头盖脸的骂道,“少放些没用的狗屁,你还在省城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昨个你老子身体不好,你还不立马跟着回来,你在那浪什么浪?
还让人家褚阳送回来的,你自己什么玩意,先自个掂量好。”
他是最看不上何耀的。
招娣不好骂,怕外人看笑话,不代表他不能骂。
潘广才本来在帮着待客,听见响动,也进来了,同样跟着骂道,“消停点,一天到晚嘴巴跟吃过大粪似得。”
何耀一时间诺诺不敢言,他很怕李辉和潘广才,李辉这狗日的还揍过他呢!
他敢跟姐姐犯呛,但是不敢在这俩人面前太放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来弟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他这才有了台阶。
来弟道,“小舟,到这坐着吧,辛苦俩晚上就好了。”
到九点钟,祭奠的宾客络绎不绝。